第一次当众如此被讥失语,席兰薇面色微微发白,与她对视须臾,心底的不快从唇边蔓延到面上,竟看上去比夏氏的蔑意更甚些。身在后宫,说话如此不留情面,夏氏也算是个有&ldo;胆识&rdo;的‐‐跟她计较,席兰薇直嫌跌了自己的身份。少顷,是夏月的目光先转了开来,仿佛刚才的片刻冷场都不曾存在过一般,继续与身旁的宫嫔笑谈。席兰薇的目光倒仍停在她面上,心中的几许笃信化作了不自信、接着又变成了更神的疑惑,在心头盘旋,久久不散。霍祁的突然而至让绮晗阁中陡然一静。众人压着讶色行礼拜见,唯吴妃和夏月面上喜意分明。鲜少见皇帝来参这样的席,纵使不是道贺,也给足了二人面子。起身间,二人相视一颔首,吴妃退至一旁恭请皇帝入座,夏月则浅抿着笑意自然而然地到皇帝身边坐了。&ldo;这汤是吴妃姐姐亲手做的,陛下尝尝。&rdo;夏月的娇软语声清晰入耳,皇帝瞥了眼面前色香味俱佳的汤,却是没什么胃口似的:&ldo;朕用过了。&rdo;气氛有些凝滞,皇帝四下扫了一圈,目光停在席兰薇身上,略略一笑:&ldo;鸢美人兴致不佳么?&rdo;众人听得微微一滞。夏氏与席兰薇不睦的事是从除夕夏月得封便摆到台面上的,今日是贺吴妃和夏月晋封的宴席,席兰薇不高兴是难免的,可皇帝这般点明……难不成是有意嘲讽她?霍祁没有理会旁人的反应,仍凝视着席兰薇。见她微一垂眸,似乎沉了口气,继而带起温婉笑容,站起身,藕荷色的裙摆在地上轻拂而过。席兰薇行至离他数步的位置,垂首刚欲下拜,忽听得他说&ldo;备纸笔&rdo;,短怔一瞬,仍是如常拜了下去,礼罢起身,才行上前去写字答话。&ldo;臣妾无事。&rdo;她答得言简意赅,皇帝驳得同样简短:&ldo;气色不好。&rdo;&ldo;昨晚没睡好罢了。&rdo;她又写道,抬眸间的笑意似乎在反劝他宽心,&ldo;回去再歇一歇便好。&rdo;霍祁直被她的笑容迫得心中发闷‐‐即便在夏月的事上他完全可以坦荡。&ldo;当真无事?&rdo;他又问了一次,席兰薇颔首,那抹微笑更深了些,端得在告诉他,他的担心太多余了。&ldo;咳……&rdo;皇帝轻轻咳嗽一声,思了一思,又道,&ldo;朕那日听袁旭说你到广明殿求见过,是有何事?&rdo;&ldo;臣妾不记得了。&rdo;她写得很快,字迹流畅。&ldo;那……&rdo;他也勉强笑了一笑,&ldo;去沏盏茶来。&rdo;殿中一时没人摸得清皇帝今日到底什么意思。若说是来吴妃和夏月&ldo;捧场&rdo;,就不该三句话都没说到就将注意力全转向席兰薇;可若说是冲着席兰薇来的……他又何必一连数日都不去见她、偏生赶着这日子?然则不管皇帝心思如何,席兰薇如此喧宾夺主必定是惹得吴妃与夏氏不快了。夏月面色冷了一冷,一个眼风扫过去,一直在近前服侍的宫娥自然明白她什么意思。这一盏茶等了又等,等得厅中平日里与席兰薇关系尚可的嫔妃都替她担心了起来。今时不同往日,前阵子皇帝宠她大家都知道,可眼下……毕竟是有新宠在呢。席兰薇端着茶盏回到正厅时心中也觉不安。分明是被吴氏和夏月算计了,茶间里的好茶早被撤了去,余下的那几样……呈给皇帝就是自找不痛快。索性杏仁茶还有,席兰薇略松下心来沏好了,回头一看,原用于将茶放凉、故而该盛满冰水的瓷盘中空空如也。手头的茶盏里可是滚烫的开水。身边连个绮晗阁的宫人都寻不到,秋白清和也只能干着急。是以席兰薇等了一等,触了触那盏壁,到底知道不可能等着放到适宜的温度了。也罢,若是皇帝当真为此不快,虽然头一个倒霉的会是她,她也能想法子拖夏氏垫背就是了。手碰到茶盏的瞬间,霍祁一愣,几乎没见过谁把如此滚烫的茶呈上来。迅速地一抬眼,方见席兰薇眼底也有些慌乱不安,霍祁心下了然,淡扫了夏月一眼,从容自若地将茶盏端了起来。吹了一吹,热气散都散不禁,席兰薇心虚地别过头去不看,很快,他的语声盖过了她的心跳声,散漫间带着点不快:&ldo;你当真没心事么?&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