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带头嘲讽李牧女儿的青年,急忙率先上前拱手拜道,
“李太尉之女古道热肠,实乃我辈楷模,方才是在下有眼无珠,还请”
李沅最喜在众人面前揭露有人趋炎附势的嘴脸,既然这人已被落了面子,她便不再纠缠,转身挽起袖子去找李颜华。
凉棚很快搭好,咸阳城中最尊贵的青年男女们,再次端坐于曲水旁,看着宫人从高处摆放的金觞慢慢顺水而行,除了明赫,几乎人人皆面带期待神色。
若流觞停在他们面前,众人便能当着九公子或各自心仪之人的面,展示一番出口成章的文采。
这一回的觞杯,稳稳停在了最不想获此殊荣的明赫面前。
许多女子期待地朝他看来,九公子身份高贵,玉树临风,想来文采亦是斐然的吧?
明赫用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笑了笑,拒绝了系统为他准备的小抄大全,起身不好意思道,
“恐怕今日要让诸位扫兴了,我幼时调皮,少时偷懒,除了识得些字,着实并不擅诗赋文章”
啊!
青年男女们一时面面相觑,在以科举选拔人才的大秦,虽然有数门科目可选,但权贵子女皆将“文科”视作专属矜贵通道,九公子竟不会作诗吟赋?
原本因身份自惭形秽一截的诸人,登时升起几分微妙的优越感来,甚至,有人开口让九公子自罚一杯。
站在明赫身后保护的韩信,不动声色将他们叹着可惜、却隐含嘲讽的神色尽收眼底,暗暗冷笑不已。
陛下既设下文科、理工科、商科、武术等诸多选拔科目,不正是符合儒家所谓因材施教、因人而宜的大好事么?
怎的,莫非九公子不擅文科,便要低人一等了?
陛下待九公子是何等如珠如宝,若他知晓今日之事,定不会让九公子选择这等女子!
一个对九公子暗藏藐视的女子,又怎会与他琴瑟和睦?
这劳什子贵族宴会,九公子往后不参加也罢!
明赫再无甚心机,亦能看出众人眼中来不及掩饰的神色,但他不想让父皇寄予厚望的宴会搞砸,便好脾气地捞起水中酒觞,笑道,“那我就自罚一杯?”
按理说,他既然这般说了,旁人该出言阻止才是,陛下家的公子纵便再不学无术,也轮不到跟他们请罪,今日这流觞宴的规则,亦并无罚酒一说。
诚然,若是这群贵族男女青年的人精父辈在,是绝不会让九公子丢半分颜面的,但生在大秦欣欣向荣时期的他们,自幼锦衣玉食,从未受过半分委屈与挫折,自是有些傲气在身上的。
于是,在微妙的虚荣心怂恿下,除了李沅,众人并未开口阻止明赫。
韩信见明赫举起酒觞真要喝,急忙上前劝道,“九公子不可啊!若是陛下知晓,定是要发怒的!”
哪有君王家公子,在臣工子女面前低头的?
这时,将明赫视作阿兄的李沅,急得想冲上去抢过那杯酒,却被她身旁的李颜华一把按住。
李颜华看了一眼明赫,又看了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众人,微笑着开口道,
“我居于北地多年,只知牧民极擅驯养牲畜,农人极擅耘地耕田,将士极擅策马驱敌,君王极擅治理天下此乃各行各业专攻之道也!今日这宴会,既非西周雅士吟诗之宴,又何必拘泥文章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