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想着,他也往扶苏左右脸颊各吧唧了几口,心情快乐得像荡秋千一样,悄悄呐喊着,“好开心!扶苏没变黑,扶苏还是父王的好大儿,还是我们的好阿兄,剧情没走崩,我果然是福星哈哈哈”
扶苏虽然听不懂他这话是何意,但也高兴地起身抱着明赫玩闹起来,小福星阿弟,你最可爱了!
嬴政挑了挑眉,他方才与明赫一样,料到熊启葬身火海定能让扶苏放下此事,但没料到,扶苏竟会立刻就被小崽哄得高兴起来。
看着两个开始咯咯哒哒笑个不停的孩子,他也情不自禁扬起了嘴角,暗叹,这普天之下啊,能精准拿捏扶苏心情的,恐怕只有这个整日嘀嘀咕咕的小崽。
蒙恬见状,也终于放下心中沉甸甸的大石头,他今日,是真的很担心长公子一怒之下,做出出格之举啊
嬴政心情大好之下,对他笑道,“我老秦人路遇贼人而诛之,正合我秦律,又何罪之有?熊启这等佞臣,寡人本也是要下令诛杀的。你来拟诏,赏中尉军明日加餐两百头羊,再为咸阳城中百姓,每户发上陶簋碗具六副、铁锄一把,以表彰他们一腔忠君爱国之心。”
蒙恬喜道,“喏。”
扶苏忙捉住明赫继续薅他头发的小手,抱着他来到父王身旁,认真地请求道,“父王,儿臣也想替阿母答谢咸阳百姓,他们帮了儿臣一个大忙!我想拿出私库银钱,为他们每户赠上几只鸡鹅,太傅说过,鸡鹅不用喂粮食也能养活。”
嬴政抬手为他顺了顺凌乱的发丝,温和笑道,
“吾儿果然懂事了许多,你既要替母行孝,寡人便命廪牺令去筹办此事,王宫禽苑便有许多鸡鹅。若私库不够,寡人替你补上。蒙恬,将扶苏赏的鸡鹅也一道颁发下去。”
扶苏忙喜道,“多谢父王!”
蒙恬高高兴兴便研墨,边提醒道,“长公子,臣之祖母亦会在后院养鸡,故而知晓几分,这家禽若只吃蛋吃肉,几趟就造没了,要选上公鸡混着养,母鸡才会孵出小鸡,如此,城中百姓才会源源有蛋肉吃!”
扶苏高兴道,“好,那我便赠他们公母鸡鹅各一对!”
明赫一脸慈爱地薅着他的头顶,暗自嘀咕道,“好有爱心的扶苏小朋友啊,我也要努力为大秦发家致富了,不过,还不知道这回灭韩的奖励到底是什么呢”
扶苏一言难尽地轻轻捉住他的小手,张开嘴“嗷呜”一声,假装要把这胖乎乎的小手吃下去,明赫急忙配合地哈哈大笑不止。
嬴政看得欢喜,忍不住摸了摸明赫肉嘟嘟的小脸,又接过他在怀中细细打量了一番,暗道,“寡人的小崽,确乎越长大越与寡人相似,与那赵王何干?”
这般想着,便心情愉悦地低头亲了亲怀中小人儿的额头,引来小崽马上激动地送上一滩口水印。
第二日,原本忐忑担心着要被处罚的咸阳众人,竟因“路遇贼人而诛”之律,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君王奖赏,一时满城皆在喜气洋洋奔走相告。
多年的战乱,列国底层百姓都活得十分不易,许多庶民家中,碗具缺几个大口也舍不得换新的,更别提多买一把铁锄了,除了家中最身强力壮的顶梁柱有铁锄,妇孺老弱皆是用石锄干活,而饭都吃不饱的时代,谁又有余钱去买鸡鹅?
可他们仁善的君王,今日却为他们发来崭新的陶器和昂贵的铁锄——
汉子们扛着锄头拎着陶器回家,一路上交口赞道,“便是上古那些尧舜君王,也不会比我大秦的王上更好了!”
妇人们宝贝地捧着沉甸甸的鸡鹅,喜滋滋地憧憬着,“那是自然,王上教子有方啊!长公子从无骄矜之色,今日还特意为我等赏下鸡鹅,今年,我们也能吃上几口蛋肉了,待母鸡孵出小鸡,母鹅孵出小鹅,我们就有三只鸡鹅了”
另一人纠正道,“不对,至少有六只”
欢声笑语洒满咸阳的街道的千家万户之时,韩王却在侍卫的押送下,哭丧着脸踏上了返韩的路程。
他原以为自己此番立下的大功,便是不做秦国丞相,也能另得一份重任,哪知道,秦王为他安排的新职务——竟是去梁城服劳役,当刑徒!
深夜暮色深沉,倒春寒依然冰冷刺骨,接连几个月忙得脚不沾地的李斯,正和长子李由一道坐在回府的厚毡马车上。
李由如今与蒙毅一同在将作少府任职,分管咸阳城外不同的煤场,每日天不亮便要赶去当值,也只有这下值的路上,才能与父亲说些府中朝中之事。
今夜,二人说的话题,自然离不开灭韩与昌平君叛国之事。
别看李斯素日算盘打得精明,实则口风极牢,但凡君王不曾公开宣布的消息,他都会守口如瓶,即便在家人面前也不会泄出半分——除非得到君王的准许。
是以,昌平君有叛秦之心一事,李斯虽早已借助明赫的心声知晓,李由却毫不知情,这会儿正翻来覆去的疑惑呢,
“阿父,昌平君五年前还对大秦忠心耿耿,那场叛乱他还为王上挡着一箭,这怎会突然就叛秦了?莫不是他前往六国出使之时,被那些人灌了迷魂汤?”
李斯听闻昌平君被焚于市后,并无多大狂喜,从他知晓对方有叛秦之举那刻开始,便将之视为必死之人了。
眼下见长子之城府,比起蒙恬那小子还是要逊色两分,他不免叹气道,
“莫说堂堂秦国右相,即便是为父前去出使山东列国,君王们都要恭敬款待,轻易不敢得罪,你可知这是为何?”
李由立刻接道,“自然是因为,秦国实力乃诸侯中最强者!”
李斯笑道,“既然如此,诸侯又能以何物,给他这位极人臣的秦相灌迷魂汤?”
李由却犹豫着压低嗓音道,“可若是他担心,保不住这秦国相位呢?儿先前读楚国策论,有‘代代秦王负秦相’之言,细想之下不觉骇然,卫鞅死于惠文王之手,张仪老死故国之乡,魏冉被迫回到封地,范雎与吕不韦亦是”
李斯眼中闪过一道怒光,压低声音,怒吼道,“闭嘴!此等不堪谬论,不过是六国学子为离间秦国君臣而传,你岂能无脑当真?卫鞅固然是殉道者,但其余众人,皆有盘根错节之因果,又岂能以结局而一以概之?”
他暗叹道,在那神画预言里,君王病重离世之时,自己也安稳当着秦国的左丞相,可见他李斯遇到的这位秦王,更是史无前例的重情重义之人。
他见李由嘴上唯唯诺诺,实则神情并不服气,便沉声道,“你可知冯毋择与冯去疾身为韩将冯亭后人,又未为国立功,为何能身居秦国朝堂之高位?”
李由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摇首道,“儿不知这些老家伙之事。”
李斯瞪他,“那你可知冯亭是何人?又做过何事?”
李由眼睛一亮,“这我知道!三十年前,秦国攻韩之际,野王城郡守招架不住降了秦,就在相邻的上党十七城也即将被秦国收入囊中之时,郡守冯亭却将上党拱手献与赵国,从此叛韩,得赵王封他为华阳君后来长平之战爆发,冯亭战死长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