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梁靖豫方到扬州城的梁家祖宅听说了嫂嫂陷入昏迷的消息,他心下一叹,他嫂嫂原先虽是身体弱些,但自小调养着,平日里也是与常人无异。
可……这些年,嫂嫂为了寻他的兄长,四处奔波,突然昏迷都变成了常事。他有时候都忍不住想:嫂嫂这般折腾自己,是不是为了早些去见他的兄长?
梁靖豫不敢、也不愿再深想下去,他按下了心中的闷疼,照例问了桂枝几句,却没有立刻得到回答。
作为侯府幺子,梁靖豫不像他兄长那般自小就被威远侯拎着敲打,反倒是在母亲身边呆得久些,心思自然也比他的父兄要细腻许多,瞧见桂枝这表情,一个不妙的猜想涌上心头,“带我去见你家夫人!”
梁靖豫少有这般疾言厉色的时候,桂枝被他喝得一蒙,竟真的直接将人带到了乔书的床前。
见桂枝领着一个锦衣青年直接进了夫人卧房,春儿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桂枝姐姐?”
桂枝这才恍然意识自己这般做法多有不妥,她本不是乔书身边的大丫鬟,但乔书这次来扬州本没打算久呆,带的人也不多,她竟成了里头最有资历的了,这几日乔书一直不醒,脉象也乱得紧,她虽面上一副冷静的模样,但心里早就慌得没有主意了。
这会儿梁靖豫过来,桂枝仿佛找到主心骨一般,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哪里想得了这么多。
可她这会儿缓过神来,也不能将人赶出去,只得硬着头皮向春儿解释道:“这位是侯府的二少爷。”
春儿毕竟年少,听她这么说,也只当是一家人没什么忌讳的,恭敬地向梁靖豫见了礼。
不过梁靖豫却没有注意到这些小丫鬟们的心思,此刻,他全副心神都被床上那道纤细的身影扯了过去。
梁靖豫知道自己嫂嫂身子不好,但平日里见着她,总是装扮齐整、脸上也施着薄薄的一层脂粉,看上去气色尚可。
可此刻她那么静静地躺在那,面颊上丝毫血色也无,在一旁的乌发映衬下,更显苍白,就算是梁靖豫不通医术,也明白乔书此刻的情形不妙。
他不自觉地伸出手去,颤抖地抚上了她的面颊。身后传来一阵吸气的声音,梁靖豫骤然清醒、慌忙收回手去。
这是他的嫂嫂……
牙关紧咬,他在心中第无数次地跟自己强调道,艰难地将自己的视线从她脸上移开。
“夫人!”“夫人醒了?!”
小丫头们突然惊呼出声,梁靖豫抬头,对上乔书缓缓聚焦的双眸,那双眼睛一如既往地清澈,仿佛将他一脸狼狈都收入了眼底。
梁靖豫仓促别开眼,那人有些嘶哑的嗓音却钻入耳中,“豫儿?”
一睁眼就看见小叔子,乔书有些意外,但想起先前威远侯府的来信,她又有些恍然,“你过来了啊。”
这么感叹了一句,乔书语气中不由带上了些遗憾。若是梁靖豫能早些过来,或许李重六能明白自己的身份也说不准。
梁靖豫觉得她这语气奇怪得紧,正欲发问,便听乔书又道:“见过你大哥了吗?”
梁靖豫嘴唇哆嗦了一下,骤然想起自己过来扬州的缘由。
八年……实在是太久了,没有人以为他大哥还活着,除了他的长嫂……
扬州祖宅和乔书先后送来了两封信,候府的人拼拼凑凑,便猜到乔书应当是把什么人认作他的大哥了。
梁靖豫看着她这苍白虚弱、仿佛下一瞬就会倒下的脸色,嘴巴张张合合,却怎么也说不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腹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