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一声,杜扶危的膝盖生生磕在石板上,跪的是掷地有声。“陛下!”痛心疾首,惶恐哀嚎一声,杜扶危伏跪磕头。阮贞瞪着他,一言不发。杜扶危小心翼翼抬起头,仰视着他,满目担忧焦急。“陛下,晋王乃栋梁之才,不可轻易动之。”言语哽咽,语气急促,说完又是一阵磕头。“起来起来!”阮贞懊恼的挥挥手。“陛下,三思啊!”杜扶危不肯起来,跪在地上前一步,低低嚎了一声。阮贞皱起眉,伸手指着他“结党营私,交涉诸王!你也来这套!”他狠狠道。“陛下,臣心可鉴。然社稷要紧,晋王可造之才,陛下不能轻易动之。”杜扶危也上了劲头,仰着头嚎。阮贞看看四下,手一挥。德顺领了随身伺候的人一并退了开去。“唉!”他叹息一声。“我岂能不知他是栋梁之才,可心太大,心太野,那会成为废才的!”手指直直戳在杜扶危眼前,他怒喝。“这种事也实不能怪晋王呀。陛下,晋王这是担忧,忧而乱,乱这才冲撞了陛下,说到底,为了子,为人臣,晋王总还是不错的。”杜扶危气弱了弱,摊着手苦口婆心。“他担忧什么?他是自己想太多了。我还没死呢,还没老昏头呢。”阮贞怒吼。“这就过了,这就过了。”杜扶危急忙摆手,脸色白了白。“陛下明知晋王不是那种人。气头上说说便是了,陛下切不可往心里去呐。”阮贞又是重重一叹气,噔噔噔走到边上,一屁股坐在石凳上,眉头不展。杜扶危见状,起了身,凑过去。“陛下,说到底,还是晋王不能明白您的心呐。”低低说了一句。阮贞抬头看他一眼。“陛下,您的心思,到底是如何?说实话,微臣也惶恐。”杜扶危皱着眉,为难说道。“那我要你何用?”阮贞瞪他一眼“微臣无能,怎敢猜陛下心思。”杜扶危急忙躬身作揖。“当真不敢?你们呐,你们这些为人臣的呐,都打着自己的小九九,摆弄着我这几个儿子!”阮贞怒喝。“臣该死,臣有罪。”杜扶危也不去顶他,只是作揖不止。阮贞哼哼一声,一把拽过他。“结党营私的弊端,你又不是不清楚,我若再放纵下去,要成祸患,那到底是我的儿子,你当我就不心疼?栋梁之才是没错,可火候还欠着呢!就知道谋算着我,再这样下去,这栋梁之才就要毁了。”说完推他一把。杜扶危身子摇了摇,没倒。换个位置凑上前。“我就知道陛下有自己的打算。可问题是陛下您这么一出,朝堂那边恐怕要起波澜。”“伤筋动骨总是难免的,所以才要用你们这些人。芳庭这孩子,我终究是要用的。可不能毁在那些人手里。”阮贞皱着眉,恨恨道。“陛下,年轻人嘛,总是要犯错的,能不动则不动,训诫一下就成了。”杜扶危低语道。阮贞看他一眼,微微摇头。“身边的人都得换了,你帮着挑一下,拟几个人出来呈给我看,我要他学的是治天下,定社稷,不是拉帮结派,阴谋诡计!”杜扶危不说话,只是躬身。阮贞盯着他。“我心已决,朝堂上,你给我顶住。”他伸手一指。“是,陛下!”见他心意已决,杜扶危也没得办法,应承道。虽然陛下心里还是定着晋王,可事情闹到如今,他还真是有些搞不清楚。也许真如陛下说的,晋王太急,想太多,心大了,野了,就乱了章法。可陛下的章法也摸不透呀,那废物太子一摆就是五年,晋王难免不心急。“拟诏去吧,我这几日身体有些沉,恐怕是要歇息一下,凡事你就多看着点。”阮贞挥了挥手。“是,陛下!微臣这就去办。”杜扶危躬着身应,无声苦笑,又把他给推到风口浪尖上去咯。“什么?陛下把晋王贬到凉州去当刺史?开玩笑的吧!”阮丹青蹭的从床榻上跳起,目瞪口呆问道。“嘘,殿下轻点!”喜顺急忙上前摆摆手,神色慌张。“现在宫里都不许谈这个人了。陛下这几天脾气可大了,听明德殿那边的小子们说,前几天都打死了十来个了。”阮丹青缩了缩脖子。打死了十来个?这么多?皇叔这气来的可真大。“那。。。。。。。瑞王呢?”他蹭蹭蹭爬到床沿,压低嗓子,吊着脖子低问。“瑞王没贬,但听说陛下打发他去江南治理水患去了。”喜顺凑上前压着嗓子回话。“真的假的呀?”阮丹青一脸惊愕,狐疑问道。“陛下的手敕今天一早就发了。听说朝堂上都乱成一锅粥,文武大臣们大半闹哄哄的纷纷去宏化门那儿静坐。内阁首辅杜大人在哪儿劝了三四个时辰,都没劝回去。折子收了一摞,递到陛下那儿,听说陛下都发了大火。一道手敕下来,把这些闹事的大臣都提溜去教义堂打板子。”“闹这么大?”阮丹青一屁股坐下,盘起脚,觉得不可思议。“可不是。那么多大臣,听说有二三十来个呢。全脱了裤子一溜好几排的在那儿光屁股打板子。想想都觉得好笑。”喜顺抻手掩了嘴笑。阮丹青也扑哧一声笑。“这些人干嘛呀,皇叔不过气头上而已,这晋王瑞王到底是他的亲儿子,等气消了,一准就回来了,再说了,这不是还有皇后嘛,有什么好担心的,还要这般闹,这不是给皇叔火上浇油。”“殿下你还不知道?”喜顺睁大了眼低声咋呼。“知道什么?”“宫里这事都不让说,可小子们私下都在传,说陛下要废。。。。。。”说到一半,他又突然停住。“废什么?”阮丹青瞪着他,皱起眉不解。“奴婢该死。”喜顺急忙伸手掩嘴。“快说,少吊我胃口。”阮丹青路易他一脚,催促。喜顺放下手,缩头缩肩的左右看了看,一边揉着自己的腰一边神情紧张的低语。“说陛下要废皇后!”“废皇后?不可能,皇后哪里是说废就废了的。”阮丹青摇摇头。王皇后一直贤良温婉,把后宫治理的仅仅有条,毫无出错失德之处,怎么可能被废。“我听光禄填寺那边守夜的小子说,哪天被陛下打死的十来个奴婢里,有一半是皇后凤仪殿那边的,连皇后贴身的迎春姑姑都被打死了。陛下这次可是上了火的。”“啊!连迎春都打死了。”阮丹青张大嘴,低声惊呼。迎春可是风议殿领头姑姑,这该多大的事呀,陛下要她性命?“皇后哪里恼了皇叔?皇叔生这么大的气!”他低低问。喜顺摇摇头。“小长春刚去的风仪殿,对这事不清楚。”“不清楚?不清楚他怎么知道迎春姑姑是被皇叔打死的?指不定是自己失足落水淹死的呢。”阮丹青瞪了瞪眼。“这。。。。。。这我就不知道了。许是有隐情,不能说吧。”喜顺缩着脖子说道。“那。。。。。。皇后那边知道晋王和瑞王的事了吗?”阮丹青又问。“大概是知道了的。陛下手敕一发,全天下都知道了。怪可怜见的,听说这几日,皇后在风仪殿里天天哭呢。”喜顺叹了口气。“哭有什么用,得赶紧想办法捞自己儿子呀。”阮丹青脚一伸,说到。“听小长喜说陛下不许外人和皇后见面,罚皇后在风仪殿里思过呢。陛下手敕没发之前。国舅爷都往凤仪殿递了一摞的折子了。可有什么办法呢,陛下访问演出让见呀。”“你哪来的这些小道消息,怎么一下子认识这么多宫里的朋友?”阮丹青撩起眼皮问他。“这些日子奴婢跟着殿下去宫里,一来二往的就和这些当差的公公们熟识起来。小来福是前两月殿下你进宫,要吃酥油点心,不是差奴婢去膳房要,这不就认识了。还有个叫刘长顺的,是明德殿廊下当差,是上月殿下晚上进宫,奴婢在廊下伺候的时候认识的。还有。。。。。。”他板着手指头数着。“哇,这么多个?你怎么和他们交上朋友的?看不出来你小子在宫里还挺能搭话的,平日里在东宫怎么那么闷。”阮丹青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笑嘻嘻说道。“殿下就别打趣奴婢了。奴婢不过是想着和这些宫里当差的公公们熟识了,也好彼此有个照应,殿下如今进宫的进修是越来越多了,这宫里的人咱们都不熟,遇上事都不知道找谁去,往后的日子还长,咱们也须得有些自己贴心的人才是。”喜顺脸一红,低着头柔柔说道。阮丹青怔了怔,心里一股暖意,伸手一把握住他的双手。“顺,你对我可真好。”“殿下。。。。。殿下你折煞奴婢了。”喜顺满脸通红,急忙跪下。“当初太妃娘娘把殿下托付给奴婢,奴婢就得尽心服侍殿下,这些都是奴婢的本分,殿下就不要折煞奴婢了。”阮丹青摇摇头,叹口气。“自古无情帝王家,这宫里的什么父子兄弟夫妻情分,还不如你这个做奴婢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