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心胸狭窄,见不得别人比他好。前些时候征讨薛延陀他出师不利,被可汗好一顿教训,正满肚子邪火没处发呢。平时你就比他受可汗宠信,他早已经对你积怨。如今你也败在铁勒人手里,他正好去可汗那里给你添油加醋呢。我们把贡品抢回来了,这事也算是补救回来了,可万一再扯上些孤男寡女的事情,难保可汗不发难。本来嘛,这女人就是可汗硬从李世民哪里讨来的。”社尔扬了扬手里的马鞭,冷笑着说。思摩听了他的话,低着头眉越皱越紧。“我不怕他去说。这次贡品被抢我应当负责,若可汗追究,我无话可说。只是那种脏水怎么能乱泼,我一个男人无所谓,她……”“她当然更是吃消不起,所以我跟着来不光为你,也是为她。思摩你怎么搞的,才不过刚见面的一个女人,难道你还动了真情了?”社尔不悦道。“你不懂的。”思摩摆摆手,不愿多说。“我是不懂,不过一个漂亮汉女而已,可汗上次不是还要赏你几个,你都还不要,说汉女不如草原的姑娘好。那时你还劝可汗呢,如今怎么自己也中招。”社尔却不放过他,还唠叨不停。“她不一样,不一样。”思摩急了,瞪眼道。“哪里不一样了?还不是两个眼睛一张嘴,女人总是女人样。”社尔也瞪回去。思摩被他瞪得好气又好笑。“哪天等你知道了她的好,看你怎么办?”他堵气道,说完却又后悔。“哎,还是不知道的好,省得你也中招。”他急忙又说,连连摆手。社尔被他这模样惹得直笑。窗框被咯咯轻敲了几下,张晋撩开帘,抬头看到阿史那什钵必那张年轻的脸庞。“张晋。”他扬扬手里的马鞭,叫着她的名字。“何事?突利可汗?”张晋扯了扯嘴角,冷淡道。阿史那什钵必也撩了撩嘴角,坐在马上俯视而下,看着从车窗里露出的那张脸。这女子就是李世民最为宠爱的女人?要说绝色倒也绝色,可要说天下难寻也未必。再好的女人又哪里比的上江山天下,再喜欢又如何?李世民还不是为了江山为了天下把她拱手送人了。“我是来给你个忠告的。”他笑着开口。张晋眉一挑,眼梢微微扬起,看着他。“何忠告?”她问。阿史那什钵必故作神秘的顿了顿,然后才微微俯身下去,凑到她面前。“小心义成公主,那可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他低低说完,立刻挺直了身体,扬着下巴若无其事的看东看西。张晋哈哈大笑,手扶着车窗,细白修长的手指扒着微微轻颤,宛如风中的花蔓,别样风情。阿史那什钵必被她的笑引的回头看她,眼神触到那手指,心仿佛被搔到,一阵刺痒。这手,李世民握过。他眉低垂,眼神一暗。“你笑什么?”嗓子微哑,他问道。止了笑,张晋伸手支了头,看着阿史那什钵必。“一个嫁了那么任可汗的女人,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她很厉害呢。”她笑着说,神色不以为然。这话刺的他脸色微微难看。“这是我们突劂人的风俗。”他闷闷道。张晋看着他,嘴角原本不以为然的轻笑缓缓敛了,眉眼微微弯拢,温和而笑。“我道歉,不该那么说。只是这风俗,到害了你。”她轻轻道。阿史那什钵必眉心一动,看着张晋不说话,把手里的缰握的死紧。她突然伸手,轻轻敲了敲他握紧的拳头。仿佛被刺扎到似的,他一把撇开她伸来的手,惊慌失措的猛拉缰绳,腿一夹马狂奔而去。这女人,这女人哪里懂他心头的怨恨不平。汉人对突劂易妻风俗总是不屑,当年李世民和他结香火兄弟的时候,得知草原可尊义成公主曾经是他伯父的妻子时也是一脸惊讶,很是不解。那时才不过是义成公主第一次改嫁而已,后来一而再再而三的改嫁才更叫人恼恨。突劂国的可尊必须是尊贵的汉人公主,弟可娶兄妻为可尊,而子不能娶母为可尊,即使那不是生母。为了保住自己的可尊之位,义成公主挑唆勾结他的叔父阿史那咄苾,也是就现在的颉利可汗篡夺了那原本该属于他的可汗之位。也怪他自己没用,不能杀了这对狗男女一雪耻辱。如今草原大乱,他叔父颉利弄的民不聊生怨恨四起,各部落纷纷有了异心,要脱离而去。他是既难受又高兴。难受是因为自己父亲打下的江山天下被弄的四分五裂,他心痛不已。高兴的是颉利眼看坐不稳可汗之位,他可取而代之。只要他能得到好兄弟李世民的帮助,扫除颉利,草原就可以回到他的手里了。他才是正统的草原之主。他的好兄弟李世民是大唐的皇帝,他也要成为草原的可汗,他可不想永远被人看低。如今草原上来了一位大唐县主,同样也是身份高贵的汉人女子,这必然对义成公主造成威胁,她适必将张晋视为眼中钉,除之而后快。但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李世民没有给这女人公主的封号。如果送一个公主过来,不是更能讨好颉利。不过一个空头封号而已,他为什么就是不肯呢?他的好兄弟脑子比他好,心思比他多,他的想法他总是猜不透,看不明。59 琴音记忆中,她是俊美非凡,恣情畅意的轻狂少年,青衣金冠,眉眼飞扬,笑容比阳光还要明媚,仿佛能照耀人心。不知道现在她是何种模样?他宛如情窦初开的青涩少年,焦躁不安的等待着。站在高处望去,车队渐渐驶入眼际,那装饰精美的车驾必然是她的坐舆。他心头一阵骚动。也暗想,自己如今也算有些年纪了,何至于为个女人这样激动,好没有来由?让臣下们看了也不知又会有怎么的说法。可心里却仿佛又千百只手在抓挠,催着喊着叫着,跳来撞去,让他不得安省。草原的男人不晓得什么叫矜持,只知道血液里沸腾的激情催促着他。等待不是他的作风,想要就要,男人和女人,就这么简单,就这么自然。他催动跨下的马,从高处飞奔而下,驾驭着风,冲向让他朝思暮想的人。嘚嘚的马蹄从远处传来,一匹骏马驾着风席卷而来。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整个车队停顿下来,护卫的士兵摆出了防御的阵势。眼尖的人早已经了望到那马上之人尊贵的装束和标志,急忙驱马靠近阿史那社尔和思摩。“拓设,夹毕特勤,来的好像是颉利可汗呐。”那人惶恐而报。“嗯?看起来是呐。”阿史那社尔拿手一搭眉,望了望。“确实是大可汗。”思摩也望了望,点头道。“等不及了?”社尔撇着嘴,神色异样的看了看思摩说道。“可能吧。”思摩面色不自然,干干一笑。“一个女人而已,大可汗这是何必呢。”社尔皱着眉,面色不悦。思摩没说话,垂着眉面无表情。骏马夹着风,转眼就到跟前,两人急忙收拾起各自异样的神色,迎上去要行礼。才驱动跨下的马走了一步,大可汗的马就在眼前穿梭而过,直接奔向那驾精美的车舆。两人愣愣看着马飞驰而过,半晌也没回过神。跨下骏马脚力非凡,才不过片刻就到车前,不敢唐突了佳人,他急忙拽住缰,在不远处让马收了脚步,然后缓缓接近。车因为他的到来已经停了,看到他的突劂人纷纷单膝跪地,弯腰曲首向他行礼。他牵着马,在车前来回走,忧郁着该怎么开始这一重要的见面。他甚至有些担心自己的仪容起来,这段日子天天的打仗,也不知自己这脸被风雪催老催黑了没有?那李世民整天待在屋子里,不用到处打仗,一定比他好看比他白了。自己这蛮夷草莽的模样可别吓着她才好。犹豫了好一会,他才伸手去揭车帘。手指才触到那绸缎,五根白玉枯骨从缎子里伸出,轻轻捏着帘子,刷一下撩开了。有人探头出来。他伸着的手忘了抽回,痴痴看着那人抬头看向他。见了他,她先是一怔,然后浅浅笑了。她……和那时不一样了。眉目依然如画,薄唇依然如茜,肤色依然如玉,发丝依然如柳,眼眸依然如星,只是那笑,不再如晴朗天空中明媚的太阳。她笑的不灿烂,不开朗了。她的笑,多了惆怅,多了阴郁,也多了一份妖魅诱惑。像根细针,轻轻在他心头一扎,泛开一种酸酸麻麻的刺痛,并不疼,却很痒。秀发依然纶在金冠里,身上依然批着男装华服,风流妩媚不减,反而更添了妖娆风姿。难怪李世民上次铁青着脸死活不肯了,这么个绝色妖物,哪个男人不想留在自己身边享受。他怔怔看,痴痴看,傻傻看,一时竟无有动作,仿佛被施了定身术。张晋秀眉微挑,也不说话,敛了笑头缩回车里,手一撩,又将车帘放下了。帘子一下阻挡了视线,才将他从思绪中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