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齐思思,思思姐。想到这,她一边继续寻找收费窗口,一边拨通齐思思的手机。“哪位?……”齐思思明显睡意正浓。“思思姐,我,陆檬,贺旗涛突发急性阑尾炎,我……”陆檬沙哑地开口。“你先别着急小檬,告诉我在哪家医院,我马上过去。”陆檬终于遇到了救星,她报出医院地址。齐思思则承诺一刻钟之内赶到。挂上电话,陆檬又在医院里跑了几圈,终于找到收费口。原来之所以一直找不到,正因为等待缴费的家属淹没了贴在墙壁四周的指示标。她真的没料到,在每一个静谧的夜晚,竟然会有这么多病患心急火燎地穿梭在医院里。收费窗口前大排长龙,她又没胆量插队,只得一步一步跟随队伍缓缓前行。排了很久的队终于轮到她,她缴付七千元手术及住院费,随后奔回急诊室,还没来得及询问贺旗涛的现状,大夫居然又交给她一堆药物单据,叫她接着交费去。“还有多少费用要付,您可不可以一次性都交给我?”陆檬稍感气愤。“你不知道病患的身份证号又没带医保卡,只能一趟趟跑,没办法啊。”大夫冷漠地说。陆檬暗自攥拳,刚想说点什么,齐思思刚巧赶到急诊室。齐思思拍了拍陆檬的手背,转身与医护人员交涉几句,准确地报出贺旗涛的身份证号码。大夫则使用电脑调出贺旗涛的资料,不由疑惑地看向面前的两个女人,肃然地问:“你俩究竟谁是贺副所长的家属?”“我是他妻子,怎么了?”陆檬不明所以。齐思思见她一脸迷茫,大致解释给她听,陆檬这才明白,贺旗涛身为国家级干部拥有一系列医疗福利,家属更不用一趟趟跑去缴费,是她自己着急忙慌讲不清楚。听罢,陆檬沮丧地说:“我真笨……”大夫却没在说什么,敲击键盘录入治疗方案等,随后吩咐护士将贺旗涛推入手术室,又将一份需要家属签字的手术单交给陆檬,陆檬大致看了一下手术中有可能造成的危险性,再看1的死亡率,吓得当场有些腿软。齐思思依着她坐下,心里担忧着贺旗涛的状况,表面还要心平气和地安慰陆檬:“别害怕,急性阑尾炎手术属于门诊小手术,签字吧,手术一小时左右便可以结束……”陆檬吞了吞口水,捏着笔,压住颤抖的手指,哆哆嗦嗦地签上姓名。她面朝齐思思鞠躬致谢,两人即刻向手术室门外走去。“思思姐,幸好有你在……谢谢……”“都是朋友嘛,应该的,再说谁没病总往医院跑啊,你还年轻难免手忙脚乱的,别担心啦。”齐思思歪头一笑,腹诽陆檬的笨拙。不过也有令她感到满意的事,陆檬已开始把自己当朋友,有了信任便减少了戒心。陆檬则垂眸不语,不想为自己开脱,如果她对此事稍微重视一些,当贺旗涛感到腹痛的时候便可以及时就诊,不称职就是不称职,没什么可辩解的。走着走着,陆檬忽然发现哪里不对劲,于是她放慢脚步,问道——“对了思思姐,你怎么会知道我老公的身份证号码?”齐思思好像料到她会问,从容地回:“贺旗涛没告诉你吗?我们认识很多年了。”陆檬只知道齐思思是刘爽的女朋友,还真没看出她与贺旗涛是故交,她迷惘地摇头:“没听他说过,你们是同学?”齐思思含而不露一笑:“当然不是,这件事说起来话就长了,间隔好几年没联系,有空说讲给你听哦。”陆檬默默点头,不知是不是她多想了,一种微妙的情绪袭上心头,齐思思仿佛比自己更了解贺旗涛,而贺旗涛有可能刻意隐瞒他与齐思思之间的关系。“思思姐,你男朋友刘爽呢?”陆檬并不知道他们那一对已分手。齐思思故作惊异一怔:“怎么?你们夫妻两平时都不闲聊的吗?我一直以为你是怕令我尴尬才避而不提的。原来真不知道?”陆檬不知所云,不过他俩确实很少聊心里话,一张嘴就跟要吵架似的。“我和刘爽分手了哦,不过还是朋友,毕竟我与他们三人从上大学的时候就认识了,不会真撕破脸。”齐思思歪头浅笑,仿佛在述说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陆檬一时间难以消化,勉强地扯了扯嘴角,一股压抑的气流笼罩在她四周,原来他们四个人才都是好朋友,不论在饭桌上还是打电话侃大山,貌似总有聊不完的话题,而自己身为贺旗涛的妻子,竟然是一个绝对的局外人。想到这,她心情极度郁闷,贺旗涛每天只会问她,一日三餐吃什么,几点接她放学,或许发一条不带任何称谓的短信通知她在哪里等他。打心底里就没打算与她分享过往。她终于找到婚姻中的症结,严重缺乏交流。就拿贺旗涛突发阑尾炎的事件来说,他宁可忍受剧痛的折磨,依旧不肯向她求救,认定她帮不上忙怎么的?齐思思注视着陆檬脸上细微的变化,啧啧,单纯的小女孩,心情毫不掩饰地写在脸上,那你就继续揣测吧,反正想得越多越会对贺旗涛心生不满。一小时过后,悬挂在手术室正上方的红灯熄灭,随后,主刀大夫推门而出。她俩同时站起来,虽然只是一个小手术,但是依旧会感到不安。大夫摘下口罩,他还记得哪一位是贺旗涛的妻子,不过看她神色慌张,索性看向齐思思,顺势从护士手中接过手术盘,道:“手术很顺利,这是截取的阑尾。”陆檬当然也看到血淋漓的器官,无意识地倒退三大步。齐思思则表现得异常冷静,俯首向医生表示感谢:“辛苦您了,术后需要静养多久才可以完全恢复健康呢?”“通常来讲,两、三天伤口便可以愈合,出院后调理一个星期左右基本可以完全康复。不过需要注意的是,为避免肠粘连,术后6小时必须搀扶病人下床走动走动。至于饮食方面,院方会负责搭配合理膳食,不必担心。”医生叮嘱道。齐思思再次鞠躬致谢,表现出一副谨遵医嘱的谦和态度。而在齐思思与医生交流的过程中,陆檬始终处于旁听的角色,她见护士将贺旗涛推出手术室,三两步迎上移动病床,注视贺旗涛苍白如纸的脸色,眼泪吧嗒吧嗒开始掉。……待护士离开,病房里只剩下贺旗涛与陆檬两个人。陆檬坐在病床前,默默啜泣,暗自自责。是的,她不懂得该如何兼顾全局,更惧怕发炎的阑尾,遇到棘手问题只会哭,可是那不代表她不心疼眼前的男人。“你什么事都不告诉,身体不舒服要说出来嘛,非要把我弄得像个废物一样才满意是不是?你都不知道刚才主刀大夫看我的那眼神儿,他肯定在鄙视我……呜呜……”她偷拧贺旗涛的病号服,不管怎么说吧,平安无事就好。然而,她并不知道切除阑尾的手术只需要半身麻醉,还在低着头喃喃地发牢骚。贺旗涛只是感到虚弱无力,但意识清醒。贺旗涛微合双眼,本想睁开,可是陆檬开始讲“故事”,关于她的生活圈子,父亲病危时候的种种心境。字里行间不难听出,当她收到病危通知书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傻了,不论她如何哀求哭泣,父亲却拒绝治疗……“我爸说……人活着就够累的了,忙忙碌碌大半辈子,健康献给了事业与金钱,再想换回来是不可能了,反正迟早是一死,何必再把时间浪费在痛苦的治疗上。爸爸笑着恳求我,求我别再哭泣,他想吃什么就让他吃什么,想喝酒就喝酒,开开心心地走到最后……”陆檬潸然泪下,哽咽地说:“看着爸爸憔悴的脸孔,我却无能为力,所以当爸爸提议将我嫁给你的时候,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这是我唯一能办到的事,我想爸爸是希望我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子,我却不懂事儿,总想着怎么才能离婚,我是不孝女……”就在她侧头抽纸巾的时候,一只大手盖在她的手背下,惊得她指尖一僵。她木讷地移过视线,刚巧对上贺旗涛一双黝黑的眸子,贺旗涛悠悠地眨动眼皮,病痛收敛了他眼中的锐光,平添几分温柔。“你,刚醒么?……”陆檬故作平静,但是游移的目光出卖了心虚的她。贺旗涛点下头,抿成一线的嘴唇毫无血色。没有千言万语,也不是什么生死离别,他无非是希望她停止哭泣,停止悲伤。陆檬长吁一口气,她不愿意让自己看起来像一只可怜虫,虽然她就是。“还疼么?……”问完这话她又感到多余,却又不知道说什么。贺旗涛轻摇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陆檬见他滚动喉咙,站起身给他倒了了一杯温水,但她不确定手术后是否可以马上饮水,所以她捏着水杯,刚欲按响呼叫铃询问护士,齐思思便走入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