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凡羞得顿觉一团火在烤她的脸一般,热血上涌,忙起身去堵宁媚的嘴,她昨晚缠着自己说是要跟自己好好上一课,结果讲的都是些什么啊?宁媚躲开她的攻击,嬉笑着:“哎哎哎,谁昨天晚上还是很好奇的来着,怎么?一学会就忘了师父啊?”白晓凡更是又羞又气,一时两人闹成了一团。突闻门口一阵轻咳,白晓凡停下嬉闹,沉下脸色,往门口看去,果然是独孤舒影在翠娥的搀扶下,站在了门口。白晓凡心里不是不别扭的,即使三年过去了,她在独孤舒影面前聊天说笑的时间都很少。独孤舒影对她来说是无法割舍的亲情,却也代表了某些疙瘩,她不想触碰的一些记忆。她并不是不想真正承欢膝下,可被至亲背叛出卖的感受,只要一想到,由心里最深处的厌恶,竟让她不自觉地想反胃。此时的她,便是强自忍住心里的不适,带着笑意唤了声:“娘。”独孤舒影眼中空空的,一片灰暗,可是白晓凡却还是觉得,在她听到了这声呼唤后,她那双死灰般的眼中有什么被点燃了,那张渐渐显出老态的脸上,也在瞬间被点亮。看的白晓凡心里一酸,不由自主再唤了声:“娘。”“哎……”独孤舒影颤抖着答应了一声,急着走上前,将白晓凡抱在怀中,可转瞬又放开,“不行不行,别把妆弄花了。”“娘,没事的,妆花了再画就好,时间还早呢!”白晓凡拥着她,撒娇般说道。独孤舒影抱着她,叹息声:“唉……你都长大了,嫁人了,兰璟是个不错的人,娘也放心。”白晓凡微微愣了愣,却还是笑着点了点头。“可惜娘看不到你现在的样子,不过我女儿,一定是世上最美的新娘子。”独孤舒影轻轻拍着白晓凡的背,笑着说道。白晓凡眼泪不自觉流了出来,翠娥忙小心翼翼地用帕子给她擦干净,一边的宁媚也是看的泪眼婆娑。“嫁过去后,要小心服侍丈夫……然后早点给娘生个外孙。”独孤舒影想是感觉到气氛太凝重,便又笑着打趣。白晓凡正欲不好意思地撒撒娇,却突然感觉一阵妖气,弥漫了进来,急喝一声:“谁?”玉碎瓦全彼时,兰璟正在外面招呼镇中的乡亲父老、各地闻风而来拜贺的收妖人士,千绝山的师弟们也一起下来,说是要好好庆贺一番。可这阵妖气传来,这其中不少人都敏感地察觉了,兰璟更是眼皮一跳,难道这几日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兰璟忙赶着往白晓凡房里走,还未走到门口,就听一个少女的声音道:“你还成什么亲啊,我哥哥都要死了!”绕过花园中的葱葱郁郁的树丛一看,一个穿月色衣服的少女正站在门口,而就在此时,一阵环佩撞击声,白晓凡就冲出来,紧紧抓住那少女的手,满脸慌张,声音颤抖:“你再说一遍,你哥哥怎么了?”“我哥哥要死了!临死之前就想着见你一面!不过我看你也不会去了。”小蔷白了她一眼,反复强调要死了几个字,咬的又重又清楚,“快放手吧,我也赶着回去给我哥哥收尸呢!”兰璟勃然大怒,箭步往前,狠狠抓起小蔷的手:“哪里来的小妖怪,敢在这里造谣?”小蔷哪里经得起他这用力一抓,不待兰璟催动法力,就已经痛的尖叫起来:“要死了要死了,痛死我了,你讲不讲道理啊?”喊得还是个“要死了”,眼珠子一转,瞥见白晓凡有些遮遮掩掩地看着兰璟,又小脸一皱,大哭起来,“莫非你就是移情别恋,想嫁给这个不讲道理的家伙,还不让我来说这个消息,那你们放我走啊!还想杀人灭口!太过分了!”“不不不,兰璟,你放开她,让她好生说。”白晓凡回过神来,忙求饶般看向兰璟,可兰璟冷冽的目光扫来,像一道冰箭,直直贯穿她的心,那目光中的愤怒与震惊,令她浑身颤抖,因为扶着小蔷的肩而蹲下的她几乎是立刻坐在了地上。可兰璟却突然笑了,笑的温和,可配上那凌厉的目光,却让他显得有些疯狂之意,“晓凡,今天是我们的大喜之日,新娘子怎么可以先出来见客呢?”目光有意无意地带向他身后正围着他们窃窃私语的来拜贺的客人与师弟们,再回来,停留于白晓凡不知所措的脸上,手上多用了半分劲,小蔷又是痛的一叫,“至于来捣乱的小妖怪,就交给我处理了,好么?”商量的话语,却哪有半分商量的语气,白晓凡看着他,再看向嗷嗷怪叫着的小蔷,突地站起来,扶住小蔷肩膀的手也蓦地掀起一阵细微的风,小蔷一愣,便是不叫了,还欣喜地说道:“不痛了不痛了。”众人立刻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白晓凡定是用法术卸去了兰璟加在小蔷身上的力量。不由自主地看向了站在门槛处与兰璟对峙着的白晓凡,火红的嫁衣,精细的妆容,就算是头发稍微有了些散乱,婷婷站在那里的她,依旧艳光照人,可那美丽的脸上,表情清淡,与那鲜艳的嫁衣、喜庆的妆容配到一起,更是显得她人清冷了起来。她定定的看着兰璟,微微扯动唇角:“三师兄,算晓凡求你,让小蔷好好说完好么?”兰璟似是不敢相信白晓凡居然这样,震惊之情溢于言表,手上又多催了半分力气,小蔷又是叫了起来,白晓凡一咬樱唇,纤手轻抚,又是将那力气化于无形。一时就展开了拉锯赛,兰璟用多少力气,白晓凡就用多少来化解。狂风卷来,天色一下子就变了,乌云覆盖,低低压着,让人几乎是喘不过气来,眼看着一场暴雨就在眼前。一声惊雷,仿佛就劈在了众人的头顶上方,众人都是惊得一跳,可待震惊平息,仍是看向今日的两位主角,却见兰璟突地就撤了手,白晓凡紧紧拉着小蔷,微微向后错了两步才站稳。“白晓凡,听她说完又是怎样,她说月微岚要死了,你今日便是要弃我而去,去找那人么?”兰璟轻轻笑着,带着几分苍凉的伤痛,哑着声音问道。白晓凡轻咬樱唇,双眸几闪,终是叹息一声:“对不起……”天边闪电一晃,又是一声响雷,阵雨大滴大滴地落下,然后就密密麻麻地将深暗的天空划得粉碎,兰璟站在门外,转眼便被淋的湿透,大红的嫁衣变成如吸饱了血的暗红,反而刺得白晓凡眼中一痛,不敢再看他。“我早该料到的,终是不能强求!”兰璟的笑声,在雨敲击石砖、屋顶、绿树的哗啦声中,显得格外的震耳,他看向眼前咬紧下唇,目光躲闪,可仍是紧紧抓住小蔷的白晓凡,明明看的出来是个骗局,她也心甘情愿就这般走了……“你走吧,但是,我绝对不会原谅你们,而且,我一定会找上门来报今日的夺妻之仇的。”白晓凡被他话中的森冷,惊的一跳,她微微颤抖着,看向兰璟,与他那冷到极点、伤到极点的目光相对上,脚下微跨一步,想说些什么,却被身边的小蔷拉住:“喂,你还去不去啊,拖了这么久了,我哥哥究竟行不行都不知道了。”于是那一步就生生地停在了那里,白晓凡想了多时,就借着那一步,跪下,伸手把头上的兰花簪子拔出来,双手捧高,举过头顶,递到兰璟面前:“都是晓凡的错,晓凡不敢奢求三师兄原谅,只望三师兄以后能寻到真正配得上三师兄的人。”兰璟凝目看向她纤纤素手中捧着的那只兰花簪子,昔日的一点一滴渐渐浮上心头,她收到簪子时的喜悦,对自己毫无顾忌的依恋,撒娇时的憨态与灵巧,都是成了今日最大的讽刺,明明温润的羊脂色,却跳脱地碍眼。手一挥,那簪子便是被挥落地下,清脆的一声响从中间断成了两截,他冷冷转身,一步一步,虽是迈的极缓慢,可却有坚不可摧的决绝。白晓凡弯下腰,伏在地面,前额覆地,深深一拜,再起来时,那如珠链突断般坠下的泪水,便是晕成了一滩,她拾起那断掉的簪子,缓慢起身,走到房中的宁媚面前,将簪子塞在她手上,轻咬嘴唇道:“拜托了。”“万一是假的怎么办?”宁媚在她转身的瞬间喊住她。白晓凡身子凝住,过一会儿,却回首一笑,嫣然如蝶儿飞舞:“这三年来,我早便决定,只要是有关于他的消息,无论真假,我都愿意用所有的幸福去换,在所不惜。”说着,便拉着已经是展开笑颜的小蔷,一步步跨入雨中。叹息声不停响在这个小小的庄园里,都在惋惜这场原本认为是天作之合,却最终不欢而散的婚宴。宁媚捏着那簪子,突然觉得簪子上一道灼人的热度,天边又是一个响雷,震得大地都仿佛摇了几摇,宁媚双眸倏地睁大,暗呼一声:“不好!”就抢出了门外。冲进兰璟房中的时候,她呆住了,泪水盈满眼眶,到止不住的落下,不过瞬息。房中那人,长发散下,雪白颜色,泻满了他的肩背,直到足下,听到动静,他回头,一双蔚蓝色的双眸,冰凉刺骨,却幽幽深深,不见其底。“你不错嘛,居然真的就这样跟我出来了!”小蔷笑嘻嘻地看着旁边满面愁色的白晓凡道,她立了结界,所以外面的雨水便没有一点侵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