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许久后,她却只是假装理智地淡定回道:“这次我的确欠了你好大一个人情……”他听完好久没有出声,唯有呼吸一声比一声沉重……“人情?”他反问的时候声音有很明显的颤抖,当然是气极了,“我是希望你还我一个人情吗?”眼眸中神色越发地凉,深不见底的地方更显然结起重重寒冰,他抬手想去按护铃:“算了,你走吧,我不需要你还所谓的人情。”“那你想我怎么做!?”阳一一拿下双手,眼眶通红,泪痕宛然:“我在这里,四天三夜不眠不休,想找出一个办法让我心里不觉得难受不觉得愧疚,可我想不出,我真的不知道……我不敢拿任何的主意。即使知道你爱我,但爱和相处接受是两回事。你会愿意让我带着袁缘再和你在一起吗?我对你呢?又是什么感情……我能不能忘了袁深,会不会觉得这是背叛……我真的不知道……或者你明确告诉我,你想让我做什么然后给我时间考虑清楚,行不行?”她说着说着便又哭了出来,而他刚触到护铃的手缓缓收回,在她无法压制的抽噎声里静了好久,才又低声重复了一次:“我不需要你还我人情……”却在她怔然又哀伤的目光望过来的时候,笑的若无其事地说:“还我个孩子。”“……纪离……”她迷蒙着泪眼,愣愣的,像是有些不敢相信他提出这样的条件。可他下一句话又让她无话可说:“那个孩子……你没做掉的话,现在也该有八岁了……”见她低下头,垂着目光不说话,他心内低低一叹,心知肚明此事太过荒谬她一定不会答应……这样……也好。再开口时,纪离的声音和表情都如谈生意般公事公办起来:“给我生个孩子,这是我唯一想要的。你可以拒绝我,没关系,之后也不用再为我救袁缘的事愧疚或有各种压力,反正我还活着,总会好起来,而且这次被袁青抓到她要挟你本来就是我的错……咳,如果现在你没办法给我答案就回去想想吧。”说完,他再次触到护铃,并无停顿地按了下去。“我们的孩子……”在医生进来前,她却已经开口,抬眸望着他,唇边有自嘲的笑,目光却直接清晰又坚定,“不能像你也不能像我……会吃太多苦……”他心口如再中了一枪,整个天地都在巨大的震撼当中摇晃不已,另他全然无措,只能在医生和护士进来的同时,怔怔看着她起身往门口走:“十一……”她侧首,浅浅一笑,“我回去睡会儿,你好好恢复,过两天可能会带袁缘来看你。”他在医生护士穿梭往回之中,目送她单薄又纤细的身影消失在纷乱又专一的视线里。五年后圣诞。袁深墓前。阳一一带着袁缘祭拜之后,伸手触上墓碑上袁深那张小小的照片,目光从他依旧不变的帅气容颜,落到墓碑下的那句“最后你在哪儿,我就会在哪儿”,轻而无力地笑了。“这句话……呵,小袁,对不起……或许没办法实现了。我永远也再去不了有你在的天堂。不过我这种恶魔大概终究会下地狱的……谢谢你曾经让我认识到天堂的温暖……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虽然是用凉薄又若无其事的语气说着,可最后却依旧禁不住掉下泪来。大概是他对她的那些好一点点涌上心头令她的愧疚感作祟,她想侧首抹去,却被袁缘抢先:“妈妈,不哭,爸爸会心疼的。”劝慰完之后,小家伙还眨巴着眼睛冲着袁深的照片问:“是吧爸爸?”这也还不止,她还活灵活现在问完后模仿一个老男人的模样回:“是的,可爱的袁缘,不能让你妈妈哭哦,爸爸会心疼的。”“遵命爸爸!袁缘会保护妈妈!弟弟也会!还有纪爸爸都不会让妈妈哭的!”“袁缘真乖……”“乖什么啊乖,越来越调皮!”阳一一终于忍不住掐断了袁缘的自high。“调皮都是纪爸爸惯的!”袁缘一副供出主谋自己就不会遭殃的自信,却不妨阳一一捏着她的小鼻子站起身来,还作势要一直这样牵着她走,“下山吧。”“妈妈,鼻子会变成匹诺曹的,是说过谎的匹诺曹!”袁缘吓呆了,直到在下过一段石梯后,看到牵着慕一弟弟等在那里的纪离便挥舞着短小的双臂,用浓浓鼻音呼救:“纪爸爸救命!”纪离自然伸出援手,对放开袁缘鼻子的阳一一叹道:“你又欺负她……”“你把她惯的太无法无天。”阳一一轻飘飘看他一眼,弯腰抱起2岁的慕一。“女儿本来就是用来惯的,”纪离也不嫌8岁的小姑娘虽然真的纤细苗条,但是已经有了一定重量,同样将她抱起来,跟着阳一一往山下走,又侧过去问袁缘,“你说了什么惹妈妈生气?”“我说让她不要哭,爸爸会心疼,又说袁缘会和弟弟还有纪爸爸一起保护她……”袁缘撅着嘴,很委屈地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说的都是对的啊,是妈妈不讲道理……”纪离的话止于阳一一回头飘过来的一个“和煦”眼神,转而轻咳一声,假装若无其事温柔叮嘱,“老婆看路。”阳一一收回视线,低声不屑嘟哝了一句:“谁是你老婆。”纪离无可奈何望向正蒙着嘴偷笑的袁缘,腾出一只手刮了下她鼻子。这时被大家忽略的小慕一突然奶声奶气地出声问阳一一:“妈妈,什么是前夫?”“啊?”阳一一愣了半拍,又停下,回头瞟向纪离,“为什么突然这样问?”“爸爸说你刚刚在拜祭前夫……”慕一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乖乖地就把纪离给卖了。阳一一似笑非笑地再多看了表情讪讪的纪离一眼,继续问慕一:“爸爸还说什么啦?”“还说了一大段慕一不懂的话,”慕一眨眨眼睛,“什么长大以后不能花心不能放纵……妈妈,慕一也不懂花心和放纵是什么意思。”阳一一觉得有些好笑,却依旧神色镇定:“看看你爸,他脸上就写满了花心和放纵的意思。”“老婆……那是很久以前了。”“我不是你老婆!”阳一一再度出言反对。只有慕一是认真地,回头看了纪离许久后才字斟句酌地说:“妈妈,我在爸爸脸上没看出来。”阳一一哭笑不得,纪离却是和袁缘一起大笑出声。“不许笑。”阳一一回头喝住他们,转过来却是连自己都忍不住露出笑容,低头亲了亲茫然又无辜的慕一的额头。纪离正在后面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又侧首看看自己怀里袁缘天真无邪的笑容和依赖的眼神,伸手揉了揉她头发,再在她清脆的笑声里将她往肩上一抬,任她坐在自己肩头,惊讶之后得意地娇声大笑。“慕一,长大以后不要急着否定自己的感情,不要为了除爱情以外的其他去追逐一个女人,不要认为自己这一生都不可能对一个女人付出真心,更不要在遇见这个女人之前花心和放纵……最虔诚干净地等着她来。这样,在好不容易和她遇见的时候,你才能给她最好的,不让她伤心,不会和她错过……也不会让自己,后悔莫及。”——纪离☆、番外1凤栖何欢纪离醒来之后几天。公安那边已经对这次的案件定性为恶性的绑架勒索兼枪击案未遂,纪离和袁凤栖的枪都是从袁青外面的小喽啰手上搜的,枪号什么的也和袁青之前通过黑市买的一批枪的记录吻合,又有神秘人提交了袁青谋杀袁深的诸多铁证,袁青以多项罪名被提起公诉,后来被判了死刑立即执行,案子就此结了。袁鼎铭不知道是真的提前不知道还是为了自保,从袁青案发后便如晴天霹雳受了莫大刺激,一直卧床不起,还搬到了山里去养病。袁鼎钧则来找了阳一一,兑现了还她自由的约定,并说把她现在经营着的这家公司送给她,阳一一连忙推辞,称她根本无法胜任,应该物归原主。袁鼎钧看出她的坚定,也不再勉强,走之前又蹲下抱了抱袁缘。袁缘冲他笑的特别甜:“爷爷。”“以后常来看爷爷,知道吗?”袁鼎钧爱怜地看着袁缘,摸了摸她头顶。袁缘点头如捣蒜,又不忘说:“爷爷,我喜欢吃上次倩姑妈买的那种软糖。”袁鼎钧愣了愣,转而大笑:“好,爷爷和倩姑妈以后时时备好那软糖等着袁缘来。”等袁鼎钧走后,袁缘去牵阳一一的手:“妈妈,我们也带着软糖去看纪叔叔好不好?上次见他,觉得他好不开心的样子,吃了糖会快乐些,而且妈妈不是说吃了糖可以长胖吗?叔叔好瘦……”阳一一站在那里愣了会儿,才牵起袁缘的手说,“好,我们去看看他。但是叔叔现在还不能吃糖,对伤口恢复不好,袁缘留着下次一起给他吃好不好?”见袁缘点头,阳一一微微一笑,让陈伯备车去了。在病房外面,和许久不见的阿谦打过招呼,寒暄几句,转眼就隔着玻璃窗看到纪离正在看文件,她轻轻叹了声,牵着袁缘推开了病房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