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一一失去力气,缓缓地趴回他膝头……是啊,她现在想到十三,想着自己被他那样玩弄于股掌之间,原本松懈的心口,就又变得狭小起来。想了想,她回道:“那个时候你才不会许我去混演艺圈,也不会遇到这些事情。”言下之意是他的这些付出,在当时她怎么也不可能见到。“的确。”纪离叹了声,“十一,你不知道我有多不想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见到你,不只是为了我病着不愿你看见,也说明你又不听话地跑来找了信副,是不是?你自己做这样的决定,你的公司必然会瞒着我和你姑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成全你,你大哥一方面知道我现在的情况,一方面也有着他的目的,所以也瞒着我,怂恿袁深去救你,我猜的对不对?”阳一一出口声音都哑了:“……料事如神。”说完停了停又笑,“你知道我多疑,来之前我还猜过,会不会是你和大哥串通好了这样做,一方面将袁深推出去,可以重新挑起袁家的内斗,甚至和信副闹掰,也会动摇袁家的势力……一方面让我有惊无险地认识到演艺圈的黑暗,开始动离开的念头,毕竟你是这么不喜欢我待在那里。”“现在还这样想么?”纪离缓缓笑了笑,手指轻轻刮过她的脸,见她重重地摇头,就又徐声道:“或许是为了让你断不了和我的瓜葛,或许是因为当初我便承诺过你,总之既然你已经进到这里,又如此喜欢,我不想你吃太多苦,就只能做这些……唔……你所说的傻事,来成全你。十一,你总是那么不服输,什么都想靠自己,认为只有那样才踏实。你的确是个又漂亮又有才华的女孩,可这个社会,你也看到了,不是只要自己出众便能获得应有的回报。相反,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那么打眼,不止是我一个人会对你起贪念的。”阳一一眼角又渗出泪来,只是迅即地没入了她所贴着的被子,她有些孩子气地拽住纪离的手指,鼻音沉沉,却还空洞地笑了两声:“是我太放肆任性,不知好歹。现在想想真觉得没有意思,我身上所有的光环,全是倚靠你们堆出来的,甚至我的安全和自尊,也是如此……姑妈、你、现在还有小袁……”纪离目光凝在她圈住自己手指的地方,温和地劝:“也不全是因为我们,你自己也很努力。就是因为看到你为这份事业拼成这样,我们才会帮你。”“可你刚刚也说过,光是我自己的努力根本就没办法在这个圈子里高傲的立足,信副这件事让我真正接受了这点:既然没办法同流合污,就没办法脱颖而出。”阳一一抽了抽鼻子,又漫不经心地轻声地笑,“你说的对,我是要强,所以很不喜欢承别人太多恩情。特别是你。知道你真的在默默帮我后,我总劝自己,是你欠了我那么多,让你现在为我付出当还债有什么不对的?可我就是做不到理所应当,别扭的要死……嗳,纪离,你是希望我安之若素呢?还是就这么别扭计较着?”纪离没有回话,阳一一便自己贼笑着回答道:“你那么变态,肯定是希望我一直计较着,然后忘不掉你吧?话说到此,难得你今天勉强还算坦然,承认个你喜欢我呗?”阳一一在纪离依旧不变的沉默中暴躁起来,抬起头来,对上他微眯着的危险双眸,愤愤地拍了下床宣告不满。在她满是警告的视线里,纪离唇角却渐渐抹开一丝凉薄笑容,慢条斯理地说:“是啊,十一,我这么变态,当然猜得到你现在在想什么,我不会承认这种事情,让你没有一丝遗憾的。”阳一一被看穿心思,顿时觉得心虚,连声线都是不稳:“纪总,等我退出演艺圈后,你还能与我有什么瓜葛呢?总不至于现在你千方百计又想留我在圈里了吧?”纪离沉了笑意:“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信副的事情不是没有解决的余地,你的兴趣和热情还真是褪减的快。”“是啊,我的感情还收放自如,不也是你说的吗?”阳一一撇撇唇角,“我其实也不喜欢在无意义的事情上多纠缠,既然当明星不能再给我快乐和满足感,我何必再自讨苦吃?这么多年,我唯一对苦痛的坚持都用在了你身上,全部浪费得干净,如今,我只想和你好聚好散。”“然后呢?”纪离抬起她下巴,唇角抿起的森冷弧度,如镰刀般划伤了她,“和我好聚好散、退出演艺圈之后呢?你打算做什么?结婚?”☆、66与君长决阳一一刻意娇笑两声:“现在还没想好做什么,但谁说要结婚了?纪总这么怕我嫁给别人?”纪离仍然弯着笑意:“我怕你后悔。”语调清淡,可一字一句却说的非常清晰,直往人心底深处砸的力度。“你恐吓我?”阳一一笑眯了眼睛,娇俏又无邪:“那我嫁给你怎么样?”可纪离刚开口还没说话,她就用手指点在他唇际:“别急,有条件的,如果你此时得的是绝症我就嫁给你。”“阳拾依。”纪离平平静静地喊了声她的名字,可背后的森冷之意任谁都能听明白。阳一一坐起来,捞捞头发,懒洋洋地问:“怎么,嫌我诅咒你了?”纪离凉笑几声,别过目光:“诅咒?我倒不在乎。只是结婚这事可以用来随便开玩笑吗?”“我没开玩笑,纪离,虽然说的话只是我来之前脑海里很快闪过的一个想法,那时候我想,如果你快死了,我是会开心恶有恶报我也获得解脱,还是为你难过,而你如果真的快死了,我凭着往日的情分,当然要你在进真正的坟墓前,看看爱情的坟墓是什么样子,如果你对我有爱的话……我就陪你到生命最后一刻……可你不是呀……”阳一一收了笑容,望着他的眸光沉静如白莲浮水,缓缓开口,“无论如何我都没办法消减对你的恨,如同没办法消去对你的爱是一样的。你一定也知道,并且自信着,我之前说那些我不爱你,恨意也会淡忘等等,都是不可能做到的胡话……可是这些感情有什么用呢?忘不掉你又如何呢?我没办法再回到你身边,再去忍受一个个孤苦等待的绝望夜晚。即使不计较最初你的欺骗和设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也无法相信你能给我可靠并且独一无二的幸福。天蝎座最怕的是欺骗和背叛,你都犯完了,我们也就到了头。”“十一……”纪离握住她纤细的手腕,“难道我们一定要这样无休止地互相折磨?”“所以我才说要好聚好散,可你连这样都不成全。”阳一一没有挣脱,反而将自己的手也覆了上去,按在他微微凸出皮肤的青色血管上。“按照你的说法,我们从未‘好聚’过,又何谈‘好散’?”纪离缓缓摇了摇头,将手收了回来,“严格意义上,我们早已经散了。你想让我说我喜欢你,来证明你在这段感情里的投入不虚,从而为这段关系画上完美句号这个想法……永远不可能。”宁愿你始终痛苦纠结着,也不要你轻而易举地忘掉。“真正的爱情都是无私的,你始终不肯承认对我的感情,是因为你从来也没有真心爱过我,一直都是自私的占有欲罢了,”阳一一望着床边台灯,直到眼前昏花,才回过头,在迷乱的光影中凝视他模糊的面容,“看来我的激将法无用啊,你肯定在想,阳拾依怎么在感情上也这么斤斤计较输赢。罢了,我始终争不过你,而且我今天本是真心来探病的,不是来气你的,所以,再聊些其他的吧……唔,我虽然起了离开演艺圈的念头,可目前暂时也不会这么做,还得把手上该完成的工作做完,才能对得起真心支持我的一批人。因此你也不用太快去纠结以后拿什么绑住我,好好养病,我还有小袁帮我应付信副。”纪离低眉,不带情绪地笑了两声:“总之,十一你记住我的话,如果你草率决定嫁给袁深,一定会后悔。”阳一一笑笑,不以为意地起身:“好,我记住了。先走了,你休息吧。”说完她便拿起自己的帽子出了病房,坐到门口长椅上缓和情绪,片刻后见身边的阿谦转过头来看她,便笑笑,问:“hi阿谦你结婚了没?”阿谦愣了愣:“这是什么寒暄方式?你不至于恨我成这样,想嫁给我来杀掉我吧?”“噗,你这联想能力,”阳一一无奈地摇摇头,“看来还没结呢。”阿谦往病房抬抬下巴:“我比纪总还小几岁,他不结,我哪里敢?怎样,要不要你解救下我,和纪总结个婚?”“你忍心让我嫁了没多久就守寡?”阳一一摇了摇头,“再说,等他死了,你就可以结了嘛。”“死?”阿谦不可思议地问完,又捂住嘴乔作镇定,眼睛垂了垂,脸上便是笑的叹惋:“是啊,我们都没料到一查竟然就是胃癌晚期。之前早就劝过他不要再喝酒,他怎么也不听”阳一一嗔目结舌,说是半信半疑,声音都在颤抖:“说啥呢?他明明给我说只是胃出血。”“所以你来试探我做什么?怕他隐瞒你?”阿谦摇了摇头,“如果他得了绝症能留下你,或许他真恨不得得一个,真可惜只是个胃出血,在鬼门关那儿走了一遭就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