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我粥还没有开始喝啊。”他偷偷地看我的眼睛,又急急加上一句,“而且,而且粥很烫,我喝起来会很慢。”“那你有空再把保温桶还我吧,我要走了。”我垂下头,低低道了句,“再见。”“丫丫,我以后都会很忙,忙到没有时间去给你送保温桶。”他冲我们离开的背影大喊大叫。我眼泪一下子就莫名其妙地出来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就是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带着哭腔对表哥点了下头,抱歉,谢谢你,但是我想我现在恐怕还不能走。“丫丫,你别哭啊。你别哭好不好,对不起,我不是要无理取闹,我就是想见见你。你把粥往桌上一放就走,我真怕追不上你了。”我已经擦干眼泪,狠狠地瞪他,合着你耍我呢!劈手要夺他的手里的粥,既然根本不饿,那就别吃。“谁说我不饿的,我真没吃晚饭。”阿达连忙护他的食粮,津津有味地吃起来。末了又挑三拣四,“这粥也就徒有其名,还没有你熬的好喝。”“不好喝你还喝?我是翻了宿舍大铁门才出来买的粥,你要再敢跟我唧唧歪歪,我用保温桶砸死你。”“好好好,我不多说话了行不。一女的怎么这么凶,不就是让你给我买了个粥么。”他嘀嘀咕咕,小小声地抱怨。我冷下脸,夺过保温桶抱在胸前就往外走。他拉住我扳过我的身体,却迟疑地松了手,丫丫,你怎么又哭了。“你别管我。”我推开他,空着的左手捂住脸,低声哀求,“一下就好,我一会儿就没事了。你别理我。”等到情绪稍稍恢复平静,我放下手,自己翻出面纸擦脸。“去洗个脸吧,你的样子很难看。”我没有说话,等擦干净脸,又拆了头发重新扎紧马尾,平静道,走吧,再不回去我舍友被我吵醒了会灭了我。“已经很晚了,你现在回去方便吗?”他迟疑地问。“这是最方便的。呵,你以后不要再这么晚还折腾我了。表哥说的没错,我也会有自己的事。”我顿了一会儿,又加了句,“你好好照顾自己吧。别光顾着工作,毕业论文也该着手准备了,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毕业论文你得自己好好准备,不能再指望我帮忙ctrlc+ctrlv。”“我知道,我会好好写的。”回到宿舍我钻进老三的被窝,紧紧抱着她,三儿,我冷,你抱抱我好不好?被惊醒的老三迷迷糊糊地伸手把我揽进她怀里,嘟囔道,嗷,你抱吧,等我嫁出去以后就没得抱了。《换流年》金面佛v只是当时已惘然(上)v近很倒霉,好像生命节律到了低谷期一般:走路被人踩,逛街崴到脚,就连到医院无理取闹的病人家属也一把拽住我恶狠狠地威胁。医疗大环境不好,有关部门的责任转嫁,加上媒体的大肆渲染,医患关系紧张的一触即发。带我们的教授也感慨,人人都说大学费用高,怎么就没人责骂大学老师;个个都道看病难,罪过全往医生头上摊。说到底,都是打工的。好在那次家属尚算温和,又或者是看我一小丫头片子不屑于动手,这才有惊无险。饶是如此,在我们宿舍老大绘声绘色的描述下,阿达也吓了一头冷汗。他满脸肃穆地抓着我上车,叮嘱了一路。第二天还拿了张从网上搜索来的“医务人员安全防范措施”塞过来。我哭笑不得,耐着性子解释,这些东西我们上课有讲。“书到用时方很少,你给我带在身上没事就多看看。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不会照顾自己。”我觉得气闷,被这种不事生产的生活白痴嘲笑,这世界真是没天理可言。晚上下班,给阿达买桂花糖藕时我碰到了生平第一遭抢劫案,我就知道,凡事只要一沾上他的边,就准没好的。南京的治安尚可,街头公然的抢劫不多见,这都能叫我给碰上。劫匪抢走卖桂花糖藕中年妇女的钱罐,我正好站在一旁准备接摊主递过来的糖藕,黑影一闪,我彻底吓傻了。手机响了,阿达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了半天我才反应过来接。声音低的不像我的嗓子,反倒跟蚊吟似的:“阿达,我碰到抢劫了。”据阿达事后陈诉,当时我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把电话那头的他骇的不轻,以为真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他立刻保存好文件关机,冷静地询问了地点。然后一面迅速套上西装,一面通知秘书,取消晚上的商务宴会。阿达开着车到达街口时,我正在安慰那个破口大骂的摊主。中年妇女瘫坐在地上哭天抢地,痛骂抢匪丧尽天良。旁边的路人也纷纷打抱不平,指责强盗无道,要抢就去抢贪官抢有钱人,抢人家做小本生意赚辛苦血汗钱的算什么东西。“那个人还拿了把这么长的刀,明晃晃的,我的眼睛一下子就花了。本来是要给你买糖藕的,不过现在老板的摊子都砸了,东西滚了一地,什么也没了。”我镇定下来竟然有心仔细描述当时的场景,轻轻浅浅地笑,“上次我还跟陈岚说自己没碰到过抢劫,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不过真的好乌龙,那个人竟然连街头的小摊贩也抢,人家赚点钱多不容易。”阿达失笑,调侃道,丫丫,那你说抢谁比较合适。我白了他一眼,冷笑道:“抢你这样的资本家最合适,劫富济贫。”前面的交通信号灯转红,他似笑非笑地转过脸来,单眼皮小眼睛盯着我的眼:“我遭抢的话,你就不心疼?”我陡然地恶寒起来,用力搓搓自己的胳膊,对他做了个龇牙咧嘴的苦脸,眨巴眼睛:“吴孟洐,当我什么都没说过还不成吗,你至于这么酸我么。”阿达沉默了,挺宽敞的,捷豹,一瞬间竟有种逼仄的错觉。我无端觉得心慌,下意识地舔嘴唇想寻找话题。算起来,我的嘴皮子功夫也称了得,跟阿达这样的人混久了,久病成医,不能说也会说。到了这关键的当口,我却口拙舌讷,怎么也找不出话题。真郁闷,总是这样,在该巧舌如簧的时候我的舌头老会莫名其妙地短了一截。幸而红灯转绿,车子缓缓驶出,我暗暗松了口气。阿达注意到我垮下来的肩膀,面色一下子阴的能拧出水。他猛的踩刹车,也不顾后面的司机破口大骂,扳过我的脸只死命瞪眼看。我吓的呆若木鸡,只愣愣地盯着他不知道是否应该挣脱。交警过来敲车窗。阿达恢复平日人前的斯文有礼,解释车子出了点故障。交警接了他递过去的烟,也没多啰嗦,只叫他赶紧把车开走。我不知为何居然有些害怕,跟阿达相熟已有十多年,他从来不是这个样子。我觉得委屈,被他捏到的下颚还隐隐作痛,不由自主的,眼泪簌簌往底下落。阿达从后视镜里扫了我一眼,面无表情。隔了半晌才闷闷地冒出一句:“你哭什么?我又没怎么着你。”他开始掏口袋里的烟盒,这是他烦躁时的下意识动作。我也是中了邪,一看见那个海天蓝的马口铁烟盒反射出的幽暗的光芒,登时火冒三丈:“不准抽!”阿达被我突然的这一嗓子吓的一抖,转头古怪地看我,皱眉:“你的破习惯也太多了点,不让我喝酒也就算了,现在连烟都逼我戒?”疲倦蓦的袭来,我这是怎么了?怒气慢慢垮下,我无力的摆摆手,淡淡道:“算了,随便你。放我下去,我想回家。”阿达充耳不闻,猛踩油门。我不敢跟他抢方向盘,也不敢多言,由着他发疯。过了半晌,车子缓缓停了下来,他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一点波澜。“碰到抢匪的时候,你害怕不害怕?”坦白讲,有的时候我也佩服我自己。比如,在这种风驰电掣的惊恐下,还有心思开玩笑:“抢匪跟你比起来,是小巫见大巫。”末了看他眼睛直直,一语不发,意识到这个笑话不好笑,我叹了口气,“确实挺怕的,刀光在眼前一晃,我脑子就懵了。然后糖藕的大锅倒了,里面的藕散了一地。摊主开始哭骂,我傻眼了,你电话打过来了。本来挺害怕的,不过跟你讲话的时候突然又镇定下来了。觉得不会有什么大事,咬咬牙就能挺过去。其实哪有多承受不起的事,撑过去也就真过去了。于是,我居然诡异地镇定下来,还安慰起摊主来。”阿达半天不置可否,末了冒出一句,你胆子倒大。也不知道是褒还是贬。好在我早习惯他的阴阳怪气,继续自顾自地说下去:“我那时候就想到咱们以前去河南少林寺玩,老和尚摸着我的头说我有佛缘,我想菩萨会保佑我的。”阿达懊恼:“你别跟我提那个少林啊,满身铜臭,说什么我是最有缘的,一个小金佛讹了我五百块。可怜我当日年幼无知,还屁颠屁颠地跟过去。”我笑道,你一满脑肥肠的奸商还有脸嫌弃人家武林圣地铜臭?“你怎么知道我满脑肥肠?”阿达突然抓住我的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隔着衬衫薄薄的布料,他肌肉纠结的小腹传来的热量炙烤的我掌心发烫。阿达要笑不笑,“我自认身材还不错。”我见他耍流氓,冷哼一声,你身材怎样我还不清楚?连你肝胆心胰的位置我都一清二楚。一顿饭吃的沉闷无比,最后还因为我坚持要自己付账而闹得不欢而散。别问我究竟怎么了,古怪别扭的不像一贯凡事好商量的筱雅,我给不出答案,只好假装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