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生筹备着。”瞧着时间差不多了,盛枝意从梳妆台前起身,迎着初冬明媚的阳光,勾唇道:“走吧,该去迎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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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未时,冬。
顾婉玉和顾乘风一起等在四时苑厢房门口的回廊下,两人神色都有些焦躁。
“这都快到迎客时辰了,母亲怎的还不曾出来?”顾乘风今日穿着一身极端正素雅的山岚色圆领书生袍,一张清俊的面上难掩几分不满。
盛枝意事事怠慢顾婉玉,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一旁的顾婉玉站在树影梅枝下,粉雪花枝摇曳间,她垂着眼睫,一张面静宁见春,柔顺温软,见他如此,便柔声唤:“哥哥莫急,母亲应当只是在点妆,不会耽误太久的。”
顾乘风瞧着自己妹妹那张白嫩的面,心底里又浮出了几分怜惜。
但他还未曾来得及开口说话,厢房的槅门便被人推开,盛枝意从门内缓缓行出。
她生的艳美多姿,似是天边流淌着的赤金晚霞,今日晨曦一照,将她身上绸缎的光辉都照的流光溢彩,她自厢房内行出来,扫了一眼给她行礼的兄妹后浅浅颔首、直接行向府门前。
她宴请的客人该到了。
顾婉玉和顾乘风跟在盛枝意身后,穿过朱色回廊,行过覆雪湖畔,一路去了顾府门前。
顾府朱门大开,门口摆着两座石狮子,丫鬟早早将地面洒扫干净,宽阔的府门前也停满了各个府门的车,之前来参加过一次盛宴的夫人们今日又来了一次。
瞧见盛枝意与这些夫人们寒暄,顾婉玉心底里松了一口气。
虽然盛枝意处处怠慢她,但是来的客还是够多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到底还是顾府的三姑娘,就算是被顾小小打压,这些客人看在顾府的面子上也不会多低看她。
在顾府内她过得不怎么好,但是出了顾府的门,她未必会落到受贵女圈排挤的地步。
而此时,盛枝意已经将府门前的夫人们都引入府内了。
摆宴的地方还在花园内,第二次来,夫人们都轻车熟路,一切都仿着顾小小的流程来。
顾小小今日也没到场,她心里还记着顾婉玉陷害她的仇,也不愿意跟顾婉玉去相看两厌——这本是很失礼的,寻常高门家的姑娘,纵然是彼此关系不好,在外面也要摆出来一副“阖府欢乐”的模样,在大户人家,体面和名声比命都重要。
许多门户闹到了儿媳给婆母下毒的事都不敢张扬出去,下面的小辈更是备受规矩束缚,所以顾小小一开始也准备忍着来参加顾婉玉的及笄宴的,但盛枝意却叫她不必在意这些,还给了她不少银两,叫她当日出去寻几个闺中密友出去吃茶听书。
京中多茶肆,多书斋,各种好玩儿的东西数都数不完,时下还时兴一些斗鸡斗狗的玩儿法,寻常大户人家的孩子一头扎进去都出不来,顾小小得了银子,欢天喜地领着一帮闺友们出去玩儿了,根本没出席。
所以今日这及笄宴中,只有顾婉玉一个姑娘备受瞩目。
顾婉玉舒坦了不少——顾小小不想看见她,她也不想看见顾小小呢。
等宴席开始后,顾婉玉终于又享受到了被簇拥的感觉,她同不少贵女们重新搭上了话,虽说她们心底里不一定还如往常那般高看她,但面上能假做些许,那就足够了。
她可不是顾小小那种空无大脑、没有见识的泥腿子,只要给她一个机会,她就能重新站起来。
彼时花园内一片热闹,梅枝堆砌间,人影鬓香,立在人群中的静婉姑娘微微昂起来一丝笑,像是最无害的菟丝花,柔柔弱弱的在每个人身上缠上她的丝线。
就算是母亲不疼爱她,她也会是最好的。
——
彼时,人群中,顾云亭正在和一众同僚们饮酒。
言谈间,同僚们都颇为艳羡他。
“顾大人家风端正。”同僚们道:“有个肯给外女办及笄宴的夫人,当真是家门之幸事。”
“听闻顾大人近日又要高升了。”旁的同僚叹息道:“不知我何时有那个命。”
顿了顿,还有人问:“对了,最近那水沉香木好似大涨啊,听闻顾大人前些日子购置了一笔,这当是大赚啊!”
顾云亭心底里也微有些得意。
顾婉玉虽然面上不是他亲女,但谁都不知道,他升官一事,只等着此次京察后,他岳丈来提拔,而水沉香木,也是他消息来得快,下手的早——这消息是前段时间一个朋友放给他的,他只花了两万两银子去买,但现在,已经涨到两万五千两了,再涨几个月,说不准要涨到三万两去。
等到他有了银钱,便不必再事事恭顺着盛枝意,他这弯了十几年的腰,总算能硬气一些了。
一念至此,顾云亭便想起了柳惜娘,忍不住在四周左右环顾。
他也知道柳惜娘想进顾府的门,想光明正大做他的女人,他若是日后能拜相,坐到盛父同等的位置上,兴许就能将柳惜娘抬出来,给她一个身份了。
柳惜娘去哪儿了呢?一会儿婉玉便要登台献艺了,这时候,柳惜娘怎么还不出现。
“不过运气尔。”顾云亭那张温润出尘的面上浮起了几丝淡淡的笑容,一副端正肃雅模样。
恰好一位丫鬟端酒而来,顾云亭随手拿起一杯,敬了在场的同僚们。
一杯冷酒入喉,便一路烧出灼热的一条线,这杯酒异常的辛辣,让顾云亭的腹腔都跟着微微烫烧起来,连头脑都有一瞬间的发晕。
一旁的丫鬟匆忙扶住他。
顾云亭只当自己饮多了酒,未曾想其他,微微混沌的任由丫鬟扶着一路行到了客厢房中醒酒。
他这一路行过去,人像是踩在棉花上,头脑越发昏沉,一个丫鬟险些搀扶不动他。
他们也没有走远,而是直接转过廊檐,行了不过百步,进了花园旁边的客厢房中休憩。
丫鬟则一路小心地从后窗上翻了出去。
顾云亭被丫鬟搀扶着扔到床上的时候,只觉得身子一阵无端燥热,奇异的感觉游走全身,与此同时,一个柔软的身子缓缓蹭到了他的怀抱中。
失去理智的男人变成了被支配的野兽,短暂的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外面的宾客,忘记了自己的女儿,而是沉浸在了这潮湿氤氲的爱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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