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不是那么想知道。在因为说错话,而被某人强行载到绍兴之后,她有些无奈的想。“为了表白你还要从杭州跑到绍兴?”她咂舌。他对她笑:“是不是突然发现我是个很浪漫的男人?”“是很浪费的男人,汽油好贵的。”她知道比较不应该,可是心里总控制不住的想,他第一次花了那么多心思,可对她却只是在路边随便说罢了。“是被你激的。”他点了点她的额头,“如果不是因为你昨天说的话,我也想给你特别点的记忆。”因为被看穿,她脸刷的红的,用手背擦了擦被他点过的地方,明明只是这样的碰触,她怎么会觉得紧张?她忙着转换话题:“然后呢?就这样在路边表白吗?”“不急。”他粲然一笑。他的这一不急,不急了一天,带她晃遍了绍兴县城里的景点。绍兴是个很奇怪的地方。平常一处出一名人,足以使该处扬眉吐气一番。可是绍兴历代名人辈出,到过此处游玩的名人伟士更是多如牛毛,偏偏它还毫无压人之气势,一切光耀轻描淡写,一切辉煌一笔带过。它不是可以一眼看穿的----它太隐涩了,隐涩地近乎直白。古人就已经几乎将这个城市填满了。它是名副其实的记忆之城。他却迟迟没将他的记忆展给她看。接近黄昏的时候,他带她到了周恩来故居。之前见那个人那次,是和心里的她告别;带繁星来这,是和记忆里的自己告别。他不是那么混蛋的人,喜欢上另一个,就将之前的感情归之为误会啊,兄妹啊,家人啊,是从那个人身上看见她的影子啊之类的借口。喜欢就是喜欢了,即便之后的自己再对当时有什么不理解,当时的状态也不会改变。很难说这两段感情孰轻孰重,只能说因为之前那次他知道她有两情相悦的对象所以没了势在必得的决心。但是也正因为都很重,所以他拿起一个,势必就会放下另一个。他是个很死心眼的人。一定认定了,就很难更改。“就是这里。”他坐在回栏上,眯着眼看了会儿夕阳,“我当时就是在这表白的。”关于那个人的记忆,早已被和繁星的记忆覆盖,这里是最后一个点,从此后,任何地方都是和繁星的回忆,没有其他人的空间。“啧啧,跑到周总家表白,你大概也算天下第一人了。”他垂睫笑笑。“怎么表白的呢?”她装着很好奇的问。“我给她将周恩来和邓颖超的故事。”他略略抬了抬手。“讲讲。”虽然胸口有些胀,她还是笑着。“其实邓颖超不是周恩来第一个女朋友,周恩来在国外的时候有过一个才貌双全的女朋友,不过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分了。随后周恩来才和邓颖超在一起。很多人说,周恩来没有抛弃邓颖超只是因为他人格上的完美,国外的张姓女友才是他的最爱,可是我觉得……”等等。“你当初是这样和她说的?”她狐疑,非常狐疑。要是这样的话算表白,被甩是活该。但是胸口的胀痛不知何时已经消开了。她明白他的意思,这个男人呀……他皮皮笑开:“当然不是。”她白他一眼,就知道。“就是说了日内瓦会议时候的故事,他出外,正是海棠花开的季节,她压花给他寄去,百忙之中的他也压了郁金香寄了回来……”她听过这段故事。可是听他娓娓道来,还是津津有味。他诉着,眼里只有她。很少有人能够一次爱对,初恋没有失败过的人是幸福的。但是并不代表失恋的人就是痛苦的。空气没什么值钱,直到失去空气。只有失过恋,才更明白爱的可贵。失恋,是起跑线上那声枪响,或许让人震耳欲聋,更或者射在心口让人鲜血直流,也不过是爱情起跑的一个讯号罢了。只是当时的他不理解,或者说,很多人在当时都不会理解吧。正因为失败过,他才知道自己错失在哪,便更知道如何好好把握这段感情。“……总理也并不是一次爱对的,他对他的第二次爱,表明心迹的时候写了一句话……”她听过,她转过头深深深深的看进他的眼里:“我向着阳光,向着爱,走来。”她脆脆的声音和上他温温低低的嗓音。阳光在他的发上跳跃。她看着他,带一点点的焦躁和哀愁。明明阳光就在眼前,自己可有胆量伸手去迎接?初初喜欢他,只是喜欢上了一个男人的专情。纷纷攘攘的走过多少年,以为自己早已经看清世间男子的劣性,于是懂得该玩的时候就玩,懂得怎么玩。也早就让自己接受了这样的事实,不再对男人的专一有丝毫信心。可是没有想到会遇上这样一个人。颠覆她所有的想法,劈开那片阴霾的天,露出一丝天外的光。她是如此的贪慕那束光,可是又告诉自己,只要看着,便会满足,从来未曾想过,光会有照耀到自己的那一天。的7b13太习惯黑暗,让她对光明渴慕又害怕。并不是害怕被烧伤,而是害怕若有一天,上天又将这束光收回去,习惯光明的她如何面对自己再度坠落于黑暗的事实?“在想什么?”他屈起修长的手指轻弹了一下她的眉心。方才买药的时候她就一直在走神,低着头露出夹藏着苦恼与希冀的脆弱表情。“烦恼我的晚饭该吃什么。”她扁了扁嘴,很苦恼的样子。“吃药。”他抬起另一只手让她看写着“xx药房”的塑料袋。或许那天她宿醉未清真不该带她跑那趟绍兴,以至于造成了她的感冒。“其实感冒也不错。”她看见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懊恼,“听说白痴才不感冒,会感冒说明我不是,咳咳,白痴,哇哈哈哈哈哈。”她边走边仰头叉腰嚣张大笑。“用这种方法证明自己是不是白痴的人才最白痴。”厚,这个男人怎么回事?她那么努力的要让他不歉疚,他居然不给面子,还拿话毒她。“那要怎么样才证明自,咳咳,自己不是白痴啊?”“中国历史人物里谁最欠扁?陆小姐,请迅速回答,一、二、三,时间到。”他很遗憾的看她一眼,“你是白痴。”“啊?”哪有人这样的,她题目都没听清楚。“答案是扁鹊(缺)。”他看向车水马龙的街道,叹口气,天才真是寂寞。乌鸦从她脑中哇哇叫着飞过。如果是漫画,应该再给她画上一颗硕大的汗。“这个冷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她白他。“我本来就不是在说笑话。”他扶了扶眼镜,奇怪的看她一眼,“小测下你的智商而已。”“我……”一口气差点提不下来,她气不过的拿手捶他。手被他笑着在空中拦截住,顺势一转,握在手中,一起放入他温暖的大衣口袋。风很凛冽,空气也很冷,可是在他袋中握的紧紧的两只手却热出汗来。“这样很奇怪哎。”她看了眼没在袋中的手,看了眼他。“我不觉得。”他理直气壮的近乎无赖。她觉得自己是如此卑劣。明明贪恋他的温暖,却迟迟不给他回应,明明不想这样拖延他,却总是不将他推开,只是自私的卑鄙的理所当然的汲取他给的水晶般透明的感情。“咦,前面怎么了?”前面大厦下拥挤的人群给了她借口,快走几步,脱离他握着她的手。不诚实的孩子。他在心里叹口气,跟了上去。人群正在越聚越多,惊骇万分的对着大厦上指指点点。她仰起头,冬日的暖阳刺进她眼里,有些痒有些酸,她闭了闭,再睁开时只开到了一半,少敛了许多光,于是大厦上的景观便进入了她有些湿意的眼里。一个女孩子跨出了铁栏,坐在楼边上。风撩起她的长发,在她身后飞扬成妖艳的形。女孩的嘴在轻轻张合,似在唱些什么。她看不见她的眼神,但是可以感觉到。那是虚空。不是厌世,而是无视。什么都不再有意义,什么都进不了眼里,死亡是种幸福。死亡如此美丽。陆繁星似感觉到身体里一部分的自己在慢慢往上升,飘起来,一点一点的靠近楼顶的那个女孩,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往大楼里走。眼前蓦然一黑。背后靠上一具温热的躯体。有人遮了她的眼,有人从背后拥住她,有人在她耳边,用温沉如远古乐器的声音对她说:“那是她的人生,和你没有关系。”他拥着她走:“你不用看路,有我。”一步一步的走出别人的生命,走进自己的故事。她什么都看不见,唯一从指缝中漏进来的,在她前进的方向,细细茸茸暖暖的,是光。*************************************他的下颚线条非常完美,坚毅而不尖刻,温柔中又带着韧劲。陆繁星靠在钢琴上,单手支着颊,看着雷煦明的侧面。“想听什么?”他打开琴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