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忽然就靠近，凑在她耳边轻声说：&ldo;小婶婶……我小叔是不是各方面都很能满足女人的虚荣心？包括在床上？&rdo;暖暖的语气低缓暧昧。在床上……纪忆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脸憋得通红。暖暖乐不可支，索性将手绕到她胸前，试着大小：&ldo;嗯……比看着大多了，我小叔艳福不浅。&rdo;她惊叫一声，手忙脚乱从床上爬下来，逃出卧室。这种闺蜜之间的对话，季成阳当然不会知道。可自从季暖暖问出那个问题，她整晚都心底发虚，甚至在季成阳将碗递给她，让她帮忙盛饭的时候，都刻意保持距离，避开他的手。季成阳有些奇怪，多看了她一眼，视线很顺利地从她的脸滑到了衣领下……&ldo;小叔，你炒得西葫芦真好吃，就放花椒、盐和味精吗？&rdo;暖暖美滋滋地吃着面前热腾腾的素炒西葫芦。&ldo;差不多，&rdo;他道貌岸然地收回了目光，问暖暖：&ldo;听你爸妈说，你准备结婚了？&rdo;&ldo;啊，是啊，快了……&rdo;季暖暖无惊无喜地回答，&ldo;我妈说让我五月回成都，带他去见见外公，如果外公不喜欢……再说吧。对了，我妈说你也要一起回成都？&rdo;&ldo;估计会，不出意外的话。&rdo;这样的安排，倒真在纪忆意料之外。季成阳虽不是马上就要进手术室抢救的急症，但现在各项检查都已经出来了，医生也说是尽快手术比较好。没想到他还准备去一次四川。晚上季暖暖离开后，她问到这件事，季成阳才说，想要回去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姨婆去年去世，那时他在国外治疗，只能拜托镇上的人帮忙处理丧事。现在他人已经回国了，还是需要回去一趟，做一些后续的安排，顺便感谢那些非亲非故的邻居。第二个原因……季成阳摸摸她的头发，告诉她，要再带她回去一次。至于为什么，他没说得很清楚。去成都的行程定在了五月。十天后，纪忆向综合组的主任请假，主任一边签了她的休假单，顺手给了她另外一份东西，她匆匆扫了一眼，是申请驻外记者的文件。主任是学德语出身，也是她的本科校友，挺和蔼可亲的一个人，在看到纪忆错愕的神情时，特意解释了一下：&ldo;这次国际部有十七个名额，要人的都是很不错的国家，我们综合组推荐的是你和佟向海，在驻外之前，你们两个要到各个组、室轮岗工作一段时间，摄影部也要去。&rdo;纪忆将文件攥在手里，没吭声。身边有好几个同事在，她总不能立刻就回绝。看上边的时间安排，从成都回来再和主任谈还来得及。临行前，她趁着回家收拾姓李的时候，将接下来两个月的房租给了何菲菲，后者哭笑不得看着信封里的钱：&ldo;你这一个月都没怎么住这里，我都不好意思问你要房租了，&rdo;何菲菲趁机逗她，&ldo;你要是感情挺稳定的，索性就闪婚算了，也省了房租钱。&rdo;纪忆自从转去国际新闻编辑部，就一直很忙，先是报社医院两头跑，后来又换成了是报社季成家两点一线的生活。有时候她都觉得租这个房子真有些浪费。这个问题，她想过，但也只是想想。季成阳好像也从没问过这个合租房的事情。两个人现在相处的情景，倒像是回到了大学时代的那段非典爆发的日子，她虽然住在季成阳那里，两个人日夜相对，却也不会做到最后那一步……&ldo;等下个月再说吧。&rdo;她回答。去机场这天，正好碰上有领导出行，道路禁行了很长一段时间。季暖暖的男朋友看着车窗外维持秩序的交通警察，低声用英文和暖暖交流着，两个人窃窃私语，本来气氛还挺融洽，没想到最后演变成了冷战。纪忆坐在暖暖身边，用手肘撞了撞她：&ldo;怎么了？&rdo;反正这位纽约律师听不懂中文，她也就没刻意压低声音。&ldo;三观不合，&rdo;季暖暖气哼哼地回答，然后凑上前，对着副驾驶座上的季成阳问，&ldo;小叔，你有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朋友，介绍给我算了，我觉得我还是喜欢你这类人。&rdo;纪忆噗嗤一笑。季成阳连眼睛都懒得睁开来：&ldo;我的朋友？估计也会嫌你三观不正。&rdo;&ldo;我哪儿三观不正了？我根正苗红啊，和纪忆一样，都是革命家庭出身，老一辈子都是扛过枪吃过子弹的……&rdo;暖暖巴拉巴拉说了半天，最后叹口气，&ldo;这假洋鬼子每次和我聊到中国，就有种被洗脑了的感觉，总觉得他知道的才是真相。西西，刚才听到没？竟然和我说前一阵西藏暴动的事是假的，说他看到《泰晤士》报都说是我们在借机镇压人民……&rdo;&ldo;我没听到你们说什么，声音那么小。&rdo;纪忆坦白。暖暖气哼哼又控诉了两句。&ldo;国外媒体对中国有偏见的不少，这次没有外媒在现场，却出现了大量相关报道，都严重失实，&rdo;季成阳的声音冷且静，&ldo;没有在这片土地上生活过，了解渠道少，很难看到每件事的真相。你男朋友生在国外，环境造就观念，我以前在美国的时候也经常会和人争论这些。&rdo;&ldo;是啊，&rdo;季暖暖有些沮丧，&ldo;他们从小到大看到的就是这种新闻，根深蒂固了。&rdo;于是，车内的话题，就从小情侣的观念争执，讨论到了新闻报道的客观标准……司机也是个标准的爱国好青年，听季成阳讲这些，时不时也会义愤填膺地表达一下自己的愤慨。季暖暖的男朋友听不懂，还以为几个人说着和自己无关的事，低头把玩着自己的黑莓，收发公司的邮件。那边，被女朋友控诉着的男人，在飞速打字，回复着工作安排。这边，季成阳已经说到了记者工作的重要意义。&ldo;就像没见过南京大屠杀的外国人，没看到史料照片，是无法相信有这种残忍的行为。同样的，还有94年的卢旺达种族大屠杀，没有记者去客观报道，也没人敢相信，一百天左右就死了近百万人。&rdo;&ldo;我看过一个记者的回忆录，说得就是卢旺达屠杀现场。&rdo;纪忆想起那个战地记者描述过的屠杀场景：脚下根本没有路，必须踩着死尸前进，每一脚都像踏在吸满水的海绵上，甚至能听到骨头不断被踩碎的声音。&ldo;jackpine。&rdo;季成阳说出了那个战地记者的名字。&ldo;嗯。&rdo;纪忆也记得是这个名字。季暖暖看这两人说着自己不知道的事，有种被抛弃的感觉，忍不住抱住纪忆的肩膀，连连抱怨：&ldo;不带你们这样的……我和你们是一国的啊，我们把这个假洋鬼子踢下车吧。&rdo;纪忆笑，轻轻推她，让她收敛点。司机听热闹听得都快不会开车了……他们坐得这辆车，因为特意绕道接了纪忆和季成阳，并没和暖暖母亲的车走一条路，等众人先后上了飞机，她站在飞机的走道上，终于看到了正坐在位子上翻阅着报纸的暖暖母亲。自从上次医院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位长辈。&ldo;西西，&rdo;季暖暖的母亲察觉到他们上了飞机，抬头，略微笑了笑，&ldo;刚才我还在想，好像你第一次去成都，也是和我们一起？&rdo;相同的机场，甚至机舱里的场景都似曾相识。季成阳在纪忆身边，正礼貌地和几位已经退下来的长辈们寒暄，他见纪忆有些回不过神，将手搭在她的后背上，不动声色地抚了抚。纪忆恍然惊醒：&ldo;嗯……高一的时候。&rdo;&ldo;快坐吧。&rdo;暖暖母亲笑。&ldo;妈‐‐&rdo;季暖暖迟登机了几分钟，火急火燎地赶过来，&ldo;看什么呢？&rdo;说着，她拿过报纸，话却不肯停下来，&ldo;有什么新闻吗？好玩的？讲给我听听。&rdo;显然，她是怕自己母亲做什么，或者说什么为难纪忆的话。暖暖母亲识破她的意图，好笑地斥了句：&ldo;好了，你什么时候关心新闻了，快去坐好。&rdo;……季成阳直到飞机起飞前，季成阳才摆脱长辈的关心，回到她身边。季成阳坐下来，感觉纪忆的手悄悄环上自己的左臂，那种毫不掩饰的依赖感让他有一瞬的恍惚，微微侧过头去，低声问：&ldo;怎么了？&rdo;纪忆摇摇头，笑着轻声说：&ldo;没怎么。&rdo;她很开心。自从家人去报社找过她谈过以后，就没这么开心过。&ldo;那怎么笑得这么高兴？像捡到金子一样。&rdo;季成阳如此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是为什么而笑，又是为什么如此依赖地黏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