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碧涧明月。&ldo;听着，像不像你配音的电影？&rdo;他母亲示意她喝茶。她略微颔首。如此具象的例子，轻易就描绘了周家的生活。过往猜测的都得以应征，这是个完全不同的家庭，生活在&ldo;地下&rdo;，有着自己的版图。其实，真的更像听故事。太远离现实生活，听着只像是传奇。&ldo;你的接受能力很好，起码在上次的事情里，反应都很得体，&rdo;周生辰的母亲轻轻叹口气，声音渐温柔，&ldo;但是，你并不会适应周家的生活。对不对？&rdo;时宜嗯了一声。不适应，也不认同。他母亲淡然笑著，不再说什么。点到即止，她已经说完她想说的一切。政局、时局、人情关系这些不谈，倘若是让她见到当初小仁生母的遗体，都会让这个女孩子崩溃。更何谈，那些法理情理外的家法和地下交易。时宜去看手执茶杯的周生辰，黑衣白裤，戴着黑色金属框的眼镜。他喝茶，他说话，他做任何事情都没有什么特别，就像当初她站在西安的研究所外，看他穿着实验室的白大褂，大步向自己走来时的样子。严谨低调，不论生活还是工作。她问过他，为什么会投身科研。他的回答是，可以造福更多的人。这句话她记得很清楚，他和她说的每句话，她都很清楚。所以她很坚定。她能陪着他，做他真正想做的事。时宜和周生辰母亲的交谈，他全程没有参与。只是有时累了，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摘下眼镜，略微揉捏着自己的鼻梁和眉心，或是偶尔去看看时宜。他母亲说完想说的话，话题很快又回到了文学和诗词歌赋，文幸陪佟佳人来时，听到他们的谈话，也饶有兴致地加入。这次不止是佟佳人，甚至文幸都提到了时宜曾作的那幅画，还有那位世伯对她的赞赏。&ldo;陈老是我的老朋友了，&rdo;他母亲微微笑著，回忆着说，&ldo;孤傲的很，极少夸奖别人。&rdo;&ldo;嫂……&rdo;文幸及时收口，&ldo;时宜小姐，我是真的很想看你那幅画，可惜送给了陈伯伯。&rdo;佟佳人笑了声：&ldo;不如今日再作一幅，收在周家好了。&rdo;&ldo;好啊，&rdo;文幸笑眯眯去看时宜，&ldo;好不好，时宜？&rdo;她倒也不太介意。刚想要应承，周生辰却忽然出了声音：&ldo;作画很耗精力，她身体还没有恢复。&rdo;&ldo;也对。&rdo;文幸有些失落。&ldo;不过，&rdo;他不紧不慢地说着，给出了另外的提议，&ldo;我可以试着临摹一幅。&rdo;声音淡淡的，像是很简单的事情。众人都有些愕然，毕竟这幅画刚才作完，就已被收起，哪怕他见过，也只是那日一次而已。临摹出一幅只见过一次的画，说来容易，真正落笔却很难。时宜也有些忧疑不定，直到看到他站在书案旁，落笔。起初是芦草，独枝多叶。层层下来，略有停顿，像是在回忆着。到芦草根部，他笔锋再次停顿，清水涤笔，蘸淡墨，再落笔即是她曾画的那株无骨荷花。他很专注，整个背脊都是笔直的，视线透过镜片，只落在面前的宣纸。一茎荷。也相似，也不同。当初她笔下的荷花芦草，笔法更加轻盈，像夏末池塘内独剩的荷花，稍嫌清冷。而如今这副，笔法却更风流，若夏初的解不开的谜（3）夏末荷塘，总有些落败感。可时宜走在水上蜿蜒的石桥上，却不觉得，这些都是衰败的景象。入秋后的枯萎，冬日厚重的冰面，再来年河开后，又会蔓延开大片浓郁的鸀。夏去秋来，一年复一年。她转过身，倒着走着，去看自己身后两三步远的周生辰。不管是曾经素手一挥，便可让数十万将士?然下跪的他，还是眼前手插裤子口袋，闲走白色石桥的他，都无可蘀代。时宜在笑，他也微微笑起来。&ldo;我……真的不适合你们家。&rdo;他不甚在意：&ldo;我也不适合。&rdo;&ldo;你从小就是这样吗？&rdo;他笑了一声：&ldo;和你从小差不多，不太合群。&rdo;她想到他对自己的了如指掌，略微觉得不自在：&ldo;你手里的……我的资料，到底有多详细？&rdo;&ldo;有多详细？&rdo;周生辰略微回忆，&ldo;详细到你喜欢喝咖啡，加奶不加糖。&rdo;还真的很细节。在两人初相识，甚至还未见第二面时，他就已经知道了这些。曾经在西安短暂的接触，她已经完全透明的被他熟悉，而他对她来说，始终是个迷。每段时间，甚至每一日都会让她察觉，过去所知道的都是假象。她慢慢停住脚步，周生辰也自然停下来。&ldo;你过去，也是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习惯吗？&rdo;政治、需产、土地、珠宝、毒品和军火交易。她觉得，这些都违背了他的价值观。&ldo;我？&rdo;他似乎在考虑如何说，略微沉默了一会儿，&ldo;我不习惯，也不喜欢，但无法摆脱，血缘关系是唯一无法摆脱的人际关系。我喜欢简单的生活。&rdo;她嗯了声，轻声玩笑：&ldo;喜欢金星，胜过喜欢自己居住的地球。&rdo;他被她逗笑，低了声音，语气认真：&ldo;但首先，要保护脚下的土地。脚下的土地都守不住，同胞就没有赖以生存的后盾，对不对？&rdo;时宜顺着他的话，想到了很多。过了会儿才颔首说：&ldo;对，就像……过去犹太人之所以被屠杀，是因为他们没有自己的祖国。&rdo;她想，她懂周生辰的意思。纵然，你移民数代后，仍旧是华人。不管你生活在世界哪个角落，如果没有强大的祖国，你随时都会朝不保夕。时宜略微看了他一会儿，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心口：&ldo;你的心，装了太多的东西，我只要占一小部分就可以了。&rdo;晚膳，她和他在自己的院子吃的。这也是这一个月来，难得两个人安静地坐在一处吃饭。时宜特意开了简单的方子，自己给他做了药膳，周生辰似乎对中药味道很排斥，吃进去的瞬间表情，竟然像个十几岁的男孩子。她讶然猜测：&ldo;你小时候，是不是吃太多，心理抵触了？&rdo;他却已低头，继续去喝那烫手、烫嘴的汤。似乎不太愿意承认的感觉。她嘴角微动，像是在笑：&ldo;怕吃药就承认嘛。&rdo;他再抬头，已经恢复了平淡的表情：&ldo;嗯，不太喜欢。&rdo;一本正经，不苟言笑。她掩不住的好心情，又取笑他两句。林叔见了也忍俊不禁，难得见大少爷被人逼的承认弱点。周生辰轻轻咳嗽了一声，轻声说：&ldo;好了，再闹，就执行家法了。&rdo;&ldo;家法？&rdo;她脱口而出，瞬间恍然。那暧昧不明的，却又情爱分明的话。他难得说，却一说便让她面红耳赤。她再不敢揶揄他，开始去吃自己的那份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