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抽搐了几下,喉咙剧烈的起伏,过了几秒深吸了口气,把喉间的领带扯了下来,丢在床上,一手抚著额在房间里走动。黯淡的灯光照著他的身影,腰间西裤跟黑色衬衫形成的线条,哦喔,瘦得不少……他不说话,只是走了几步狠狠地盯住我,好几分锺都这样,我诚心建议他:「盯不死人的……」眼神瞄了瞄他的枪,示意他想要解决,办法只有一个。「王双唯……」震天动地的大吼声在房间里响起,如有外人,恐怕以为这是爆炸现场。我皱眉,「轻点,要杀我用枪,别用这麽不入流的手段。」我捂了捂心脏,妈的,老子这小心肝宝贝儿刚换了才没多久,可受不住千万分贝的折腾。「我就知道你没死,你这混蛋……你这王八蛋……」李越天咬牙切齿,「我知道你没这麽容易死,我就知道……」我惊诧地看著他,有水液从他眼睛处流下……水液稍纵既逝,快得只能算作惊鸿一瞥,他并不擅长於表达痛苦,除了以暴怒来抑制心中阴暗的蠢动。仔细算起来,他并没有对不起我什麽,他一直在做他自己,从开始到现在,他一直都没有变,我也没变。只不过到了後来我想要的跟他所给的,已经不能像开始时那样平衡。时间过去,环境已改变,很多当初对的事情慢慢开始质变成错误。他的脸没有变化,有人说痛苦最深沈以至於表现在脸上时看不出情绪。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他只是坐在床边离我一臂远处来来回回的握著手,他在紧张……我笑了笑,把被单扯上来盖住赤裸的胸,「还有人知道吗?」「没有。」他双手捧住头,没有看我。「你在想什麽?」我舔舔干燥的嘴,问他。他擦了擦脸,盯著胸膛处,问我:「我妈……她……」他说不下去,我摇摇头接下去:「她真要杀我?不,她只是要我离开你罢了,从开头到结尾,她不过是要我离开你罢了,只不过,你知道,我没这麽好摆弄。」扬扬眉,「你也明白,这一路,都是你妈在跟我斗,她从来都没打算放过我,不是吗?」事情再隐晦,一旦他妈在我身上做过的事让他知道,也会有千百的漏洞让他明白,他後来在我们之间耍的小手段,他妈跟我都是心知肚明的。李老太婆不愧为动荡年代混过来的人,连环计使出来,我都差点又再次牺牲在她的不动声色中。他看著那里一动不动,不开口,没有表情。「其实想想你没有错,以前我都以为你或多或少总有些对不起我,但实际你没有错。你只不过是我和你妈之间的战争中处在一个暧昧的、蒙在鼓里的那麽一对象。「而在这里面,你向你妈那边一面倒。这也难怪,情人总没有家庭重要,这算起来无可厚非,怪不得你。」我微笑著阐述:「但是,你毕竟还是伤害了我,所以,我从你这里拿回点东西,也算无可厚非吧?」他把眼神从心脏处移到了我的脸,他的手喀喀作响,眼神渐渐狠厉,喉咙剧烈地抖动,大笑出声:「王双唯,你真是婊子养的,没心没肺……」从悔恨到紧张,再到痛苦,现在到愤怒,他的情绪都在迅速地变化,就像子弹列车一样在每样都说不上愉快的情绪中穿梭。折磨一个人,肉体是最低级的,你得狠狠地敏捷地掐住他的每根痛感神经,让他的精神无所释放。那麽,这应该算是成功了吧?「你欠我的,越天,还给我吧。」我叹息地看著他,「然後,我们就真的一了百了,把我从你身上受到的屈辱还给我,然後,各走各的路。」我靠近他,在他的脸边轻轻耳语,眼睛清澈看著他的眼睛,「这样,不是皆大欢喜吗?」他的手揪紧我的腰,以前每次他在外头受了挫折,回来都会以这样的姿势抱住我。那时候我们相互蜷缩相拥,可那时候没有眼泪,也没有伤悲,如并蒂莲般交缠,只有相互间的抚慰。如今我不想看他的脸,也不想触摸他的心,更不想感知他的任何情绪。我的手摊在两侧,无法回抱他,茫然盯著天花板,任胸间的湿润染上衣服,李越天慢慢地说著:「这麽多年过去,我们成了这样。」他的声音平静没有涟漪,彷佛我胸间的那些湿意不是他打湿的,他像个冷静睿智的智者,平缓地说著发生过的事情和如今的现实。我还是没有说话,无从接口。我也料不到,爱得那般激烈,到头来也只是谋了个人散曲却不终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