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孩子以后一定和大姐姐好好相处。”我看着赵瑜,她张了张嘴想说话,却觉得话已经被我说完了,只好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着点头:“孩儿也很喜欢二妹妹。”
“父王,孩儿还有一些事想跟父王单独说。”我依然笑的天真可爱。赵瑜有些不悦:“我们是姐妹,难道还有什么话我不能听吗?”
父王犹豫了一下,便问我什么事。我心里几乎快气炸了,笑道:“是在齐国发生的一些事情。”
赵瑜不依不挠:“妹妹在齐国求学之事,我也很好奇呢?不如让姐姐一同听一下?”她想了想,又摇着父王央求:“父王,孩儿也想去齐地读书,能不能也让孩儿也去……”
“瑜儿别闹了,”父王看上去有点想笑,怕了拍赵瑜,道:“你妹妹天生才智超于常人,她可是正经递了书通过了祭酒的选拔才进去的,稷下学宫可不是谁想进就进的。瑜儿还是在待在父王身边,待在家里,好好跟你母亲学学针线活,日后父王自替你作打算。”
赵瑜有些不甘心,但也没有再要求,只是和父王一样看着我,等着我说事情。看样子她是打算彻底赖在这里不走了,我叹了口气,然后说:“姐姐要听也无妨,只是说的事有点长,不如让膳房上点茶水?”
父王欣然应允,然后带着我和赵瑜在桌边坐下,看看我又看看赵瑜,很欣慰的样子。
茶水上了上来,是上好的茶叶,我没有急着喝。只是说:“父王可知晋国的献公?”
“这自然是知道的。”父王点头。
晋献公原先有一个儿子叫申生,申生文武两全,尽忠尽孝,是为当时晋国的太子。不过后来晋献公娶了一个叫骊姬的女子,骊姬生下儿子奚齐,为了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在晋献公面前诋毁申生,多次谋害,最终导致申生自缢而亡。
我继续说:“晋献公之子申生和骊姬的故事,父王应该也知道吧。”
“自然也知道。”父王点头,笑容收敛起来。赵瑜很是不解,问:“那是谁……”
父王挥挥手,打断她的话,看着我:“怀瑾想说什么?”
“父亲认为晋献公如何?”
“昏聩多疑,并非贤君。”父王面无表情的说:“否则也不会任由骊姬小小一个女子搅乱朝堂。”
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父王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父王既然知道这个故事,孩儿就不必讲下去了。”我把桌上的茶壶打开,又放了两把茶叶进去,然后倒了一杯给父王:“父王喝一喝女儿泡的茶,如何?”
父王依言喝了一口,随即皱起眉:“苦。”
哪怕是微甜的枸杞也没法冲淡浓茶的苦涩。
赵瑜也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就喝不下去了,说:“二妹妹茶叶放的太多了。”
“父王,茶不苦不足以清心。”我依然带着微微的笑脸,看着父王,父王一动不动,冷眼看着我。我心中有些发苦,父王第一次用这种眼神看我,叹息了一声,孩子长大了,就变成君臣了。
“你笑什么?”父王神色不辨,不知他心中作何想。
我笑道:“孩儿只是觉得,长大了不好。长大了,父王就不仅仅只是孩儿的父亲,还是孩儿的君王。怀瑾也不仅仅只是父王的孩子,也是父王的臣。但既然是君王的臣,那么君王有错,臣即使冒死,也要提出来!”
静默半晌,父王将手中的杯子砸了出去,赵瑜吓得立即站起来又跪下,殿内的宦官也都跪了下来。我只是稳稳坐着,分毫不让的直视着他——我的父王,赵国的王。
“瑜儿,晚了,你先回。”父王说。
许是从来没有见过父王的怒火,赵瑜很有眼色的退下了。
我稳稳的坐着,心里并无惧怕。在齐国,我怕齐王、怕田假,那是因为他们不是我的父亲,所以我怕他们。
父王直视我许久,似是认输了,他低声道:“赵国有你这样的公主,寡人很高兴。孩子,过来……”
父王突然疲惫的声音让我吃惊,我依言过去,父王拉着我的手,叹道:“你一个字不提赵嘉,但句句都在为他开脱……”
“孩儿没有!”我飞快的说:“听闻出事至今,父王都没有见过嘉哥哥一面,嘉哥哥是您亲生儿子,就算真有错,您也该给他分辨的机会。”
父王出神的望着外面:“父王不敢见他,父王怕自己从小带大的孩子,真是他人口中不忠不孝一心想篡夺帝位的……”
“父王,是与不是,您可以亲自去问嘉哥哥。”
“人证物证俱在,何必再问。”父王道,他摸着我的头,勉强笑了一声:“你这孩子,这几年与父王越来越疏远,刚刚还说什么君臣。你要伤父王的心啊,你是父王最疼的女儿,这几年在齐国读书,与父王越来越生疏了。”
我默然,然而还是继续坚持让父王去见赵嘉一面。王后是谁无所谓,但是太子一定要是赵嘉。赵嘉性情仁厚,将来一定会是一个好帝王。
不论这些,单凭赵嘉这十年来与我的情谊,赵嘉在,我的未来才能按我预想中的那么发展。现在倡姬为后,她一定会让她的儿子赵迁做太子。赵迁若为王,于我来说有太多不稳定的因素,这是我死保赵嘉的最大理由。
“父王,骊姬的结局您应当知道,她被前太子的忠心部下鞭打而死。”我直接说道:“赵迁太年少,无根基,性情如何现下还难以看出,您难道希望倡姬也落得骊姬的下场吗?父王请别生气,听孩儿说完。孩儿如此匆忙赶回来,是为了咱们赵国,赵国需要贤明的君主,才能在七国当中安稳的存活。嘉哥哥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朝中追随之人不在少数,父王骤然废太子,恐怕朝中势力动荡。父王在,那些人不敢做什么,可说句大不敬的话,若父王百年之后呢?赵国将如何?”
父王陷入沉思,我知道他听进去了,只有站在他那一方分析他的利弊得失,他才会真正开始重新思考。没有去打扰他,我在旁边静静的等着。
这一下,至少有一个小时。他思考了一个小时,然后对我说:“你先回去,明日再来,寡人要好好想一想。”
当晚回去,听说王后倡姬前去父王寝殿求见,结果被拒绝了。
母亲在宫殿里问我与父王说了什么,我只是说聊了一些在齐国的事情,母亲便放下心来。
一夜安睡,第二日一早,倡姬带着赵瑜来了。母亲自然是带着我参拜,我依着规矩无比周到,让人挑不出半点错。
倡姬穿着华贵,美艳的脸上带着和气的笑脸:“怀瑾回来的这么急,也不跟母后打个招呼,母后好派人去接你。”
“回来的匆忙,未顾虑到这么多,还请母后见谅。”我笑弯了眼睛,母亲也柔柔弱弱的解释:“这孩子我已经说她了,回来不说一声是她的不是。”
“项妹妹见外了,本宫又没有责怪怀瑾的意思。”倡姬和善的笑了笑:“说起来也是本宫的不是,册封典礼应该叫怀瑾回来一同喝杯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