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只是缺个主持中馈的,男人家想要子嗣,办法多的是。
五公主果然皱起眉头,光是和离怎么?解气,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才好。
云莺抿唇一笑?,“若他再不能生呢?”
五公主来了精神,“好姐姐,你有何法子?不妨告诉我。”
难道是像宫里太监让他去势?可五公主从没见过血光,想想都怪恶心的,再说阉人身上一股子味道,他俩毕竟同床共枕过,生怕回想起来做噩梦。
云莺道:“用不着手起刀落这么?残忍。”
便悄悄告诉五公主,棉籽油有使男子机能减退之效,只消掺在舜安颜的饮食里,日积月累,保准他再也抬不起头,当然,百密难免一疏,或许仍有中招的时候,可人家怀的是不是他的种就很难说了。
五公主听得?津津有味,两人当即便密密商议起来,至于购买棉籽油和安排人手的事,则等她?搬到外面再说,这府里毕竟人多眼杂。好在公主府便有现成的,以?前远嫁蒙古的皇女们,每每返京都有各自住宅,匀一栋与她?便是,德妃最?是贤惠,当然不肯为这个大兴土木,究竟不是什?么?体面事。
五公主来时轻装简行,走时倒是大包小裹装得?满满当当——多半是云莺为她?准备的吃食,在宫里要注意形象,生怕被姊妹们笑?话,循例只吃六七分饱,刚出嫁那阵因着恋慕舜安颜,也不敢大吃大喝,如今好容易撕破了脸,总算能放飞自我了。
两人依依惜别,五公主很是抱歉,“叨扰你许久,真是不该。”
云莺嘴里说没关系,心里着实松了口气,因着有小姑子这个电灯泡在,她?跟四?爷许多事都不好当着人做了,两人无形中变得?正经许多——或许也不是坏事,看着四?爷那副百爪挠心的模样,云莺觉着挺有趣。
将?五公主送上马车,云莺才跟挽星折返回来,挽星笑?道:“还是当公主好,不管做什?么?事都有人兜底,寻常人哪有这种福气。”
天底下遇人不淑的多了去了,可不见得?个个都能和离。
云莺正想说她?遇见四?爷亦是三生有幸,脚尖忽然触碰到一个硬邦邦又带着柔软的东西,捡起来一瞧,却是个荷包,里头药气扑鼻,仿佛藏香一类。
四?爷喜欢清淡悠远的香气,福晋不爱熏香,这会?是谁的?
挽星掏出那枚指甲盖大小的丹丸,摊在掌心细细端详,又碾碎了用力嗅了嗅,讶道:“主子,这是治哮喘的药。”
正院里,苏媪扑通跪倒在地,战战兢兢听候发落。她?真不知那荷包是怎么?遗失的,可若被人瞧去,那么?大阿哥的病……
福晋只觉舌尖苦涩,像吊着个千斤重的橄榄,“……你先起来。”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说的,只能来个抵死不认,她?为了弘晖的世子位筹谋至今,世子都还没立呢,就要东窗事发了,说不生气自然是不可能的。
苏媪揉了揉酸痛膝盖,颤巍巍起身,讪讪道:“其实,即便被人捡起,也未必认得?出什?么?,这东西毕竟不常见,更别提疑到小阿哥头上。”
福晋反问?,“但若落入李氏手中呢?”
李格格本就存有疑窦,只苦无证据,若被她?拾到那药囊,可不就跟见了血的苍蝇一样蜂拥而来,只怕还会?带上四?爷!到那时,福晋苦苦保守的秘密终将?大白于天下。
苏媪不禁语塞,正琢磨着该如何打消福晋猜忌,侍女却来回报,侧福晋瓜尔佳氏造访。
主仆俩齐齐变色。
福晋下意识就想到这茬,但对方愈是有备而来,她?愈不能退避,当即命叫请进。
云莺还是头一遭这样轻松步入正院寝殿,想想亦是好笑?,在福晋看来恐怕如临大敌。
她?也不虚与委蛇,把眼一睃,表示她?要说的话只能私下谈。
福晋本来还有些踌躇,及至见云莺袖中轻轻滑出一枚荷包,顿时面色发白,示意苏媪退下。
待殿中只剩两人后,云莺开门见山道:“弘晖患的是哮症,对不对?”
福晋喉头一紧,所有辩解的言辞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她?唯有沉默着点了点头。
挑人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隐瞒。福晋漠然道:“你都知道?了?。”
唇边露出讥诮的笑,“去告诉四爷,弘晖身患顽疾,当?不得世子,你的弘曜便可取而代之。”
云莺承认自己被激怒了?,这都什么时候,竟还?只顾跟她置气,莫非福晋对她的厌憎竟超过对弘晖的关切?委实难以理喻。
她深吸口气,“您为?何早些不说?却苦苦隐瞒至今。”
哮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总归是桩麻烦,贝勒府平日行走的几位大夫多是庸庸之辈,若能请太?医院共同诊治,或可药到病除。
福晋哂道?:“可若治不好呢?一剂一剂的药喂下去都不见成效,四爷的耐心?只会?日渐消耗,到那?时,他对我们母子的怜惜都荡然无存。”
何况,焉知四爷肯不肯在弘晖身上费精神,已经有了?更好的选择,所?谓的嫡长不过可有可无而已——连李氏都能看明白的事,瓜尔佳氏难道?看不出?
云莺无言,她不敢去赌四爷的良心?,何况在这个三妻四妾的年代,子嗣固然重要,但并非不可或缺,只要府里?的女人不断,四爷总不会?缺儿子。
岌岌可危的只是正院这一位。
她忍不住道?:“那?你便任由小阿哥如此下去?”
福晋的脸藏在烛火的虚影里?,如庙中神像一般晦暗不可测,她幽幽道?:“我只要弘晖好好活着。”
以嫡长子的身份尊贵、富足地活下去,至于其他根本?无关紧要。她只有这么一个孩儿,他便是她的骨中骨血中血,由始至终都会?相依为?命。
到底是为?了?弘晖的尊严呢,还?是你自己的尊严?这话?云莺已不必多问,福晋这样清高自诩的人,从来只活在自己世界里?,别人休想说服她。
云莺也懒得多费唇舌,她毕竟不是胸怀天下的圣母,连福晋自己都不在意弘晖健康与?否,她又何必浪费感情。
她平静起身,“今日之事我不会?泄露半分,您大可放心?。”
福晋有些?错愕,抬头看着她。
云莺扯了?扯唇角,“不是为?了?您,而是为?了?贝勒爷。”
已经有个痴傻的次子,若长子再出不测,四爷心?里?该多难受?人心?都是肉长的,他毕竟不是日后那?个冷面帝王,何况,四爷曾经是真的对弘晖抱有期许。
云莺沉沉叹了?口气,她并不厌憎福晋擅作主张,反而在此刻涌起彻骨悲凉:她敢笃定,弘晖是决计坐不上世子位的,无论福晋如何为?他百般筹谋——正如弘昐虽然侥幸保住条命,却终究沦为?痴傻儿,弘晖……想必也会?沿着历史的轨迹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