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舍里氏神情坚定,“她要来就来,可我绝不会让人宰割,更不会任她夺去岳兴阿的嫡子之?位。”
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赫舍里氏誓死也要维护嫡妻最后的尊荣,或许,是她已经无路可退,必须迎接这场战斗。
然而?她究竟低估了隆科多的无情与李四儿的残忍,想到?历史上赫舍里氏的凄惨境地,云莺不胜唏嘘,虽说岳兴阿那孩子后来也算为她报了仇,亲自揭发检举其父的罪行,奈何斯人已逝,又有何意义呢?
云莺沉声道?:“人各有志,不能勉强,但,真到?了山穷水尽那日,还望夫人莫要硬撑,给?我递个口信才好。”
两人不过一面之?缘,她却这样关怀,赫舍里氏感?动不已,也不好意思再?说劝公主回府的话了,可巧五公主出门,见到?她以为是当说客的,板着脸便要回房去。
云莺强行将五公主按在座上,让人端来瓜子花生?等等零食,谈天说地十分畅快。赫舍里氏被情绪感?染渐渐放开,也就顾不得?胳膊折在袖里了,大肆宣扬起佟家的糗事逸闻来,五公主听?得?乐不可支,拊掌叫好,被舜安颜导致的不快也渐渐消散,这会子,总算能以平和的心态面对这家子了。
等到?天色渐渐昏暗,赫舍里氏才起身告退,云莺带笑送客,“夫人如不嫌弃寒舍简陋,得?空还得?常来常往才好。”
赫舍里氏道?:“自然。”
本就是隆科多交代的任务,不过这会子她可把什么狗屁劝和都抛到?脑后了,五公主这样冰清玉洁的人儿,才不该回那腌臜地方受罪,赫舍里氏决定敷衍差事,不就是个拖字诀嘛,让佟家人着急上火去罢!
对此?,云莺跟五公主都十分满意。
东院里,贴身嬷嬷也跟李氏讲述了外头一举一动,“……佟夫人径直去看侧福晋,把正院那位当透明人似的,难怪福晋要气得?装病了。”
李氏唇边浮起奇异的微笑,“谁叫她自作聪明,人家可不稀罕她这和事佬!再?说了,舜安颜犯错在先,谁要她巴巴地贴上去,这是把贝勒爷的面子丢在地上任人踩呢!”
没看连四爷都不理她么,佟家就更不会把她当盘菜了!
嬷嬷陪笑道?:“福晋也是老?糊涂了,这都看不明白。”
李氏哼声,“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一味献勤讨好儿,也不瞧瞧人家稀罕不稀罕!”
嬷嬷思量片刻,“您可要过去看看?”
别看这会子说得?痛快,可自家主子比福晋好多少呢?虽然解了禁足,可再?不得?四爷宠爱,膝下又只有一个傻子,后半辈子简直能一眼望透——难怪当初李氏会想到?投井呢。
瓜尔佳氏有子有宠,想必不需要助力?,倒是福晋那儿或许是个机会。
李氏嗤声,“我自来与她仇深似海,即便她肯用我,我也信不过她。”
要她去侍疾?她怕看见福晋病歪歪的倒霉模样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李氏想了想,“福晋病着无人照拂,得?空把弘晖叫过来玩耍罢,有咱们弘昐作伴总归好些,再?者顺便留下用膳,可怜的,连顿热汤热饭都吃不上。”
嬷嬷答应着正要离去,李氏又叮嘱道?:“记得?把大阿哥的膳食都换成银器。”
嬷嬷会意,“奴婢明白。”
李氏浅浅微笑,她当然不会蠢到?在饭菜里下毒,只是福晋素日是个好多心的,既如此?,何不成全了她。
李氏只轻声招呼弘昐过来,又将一个香包给?他?挂在腰上,弘昐指着自己,鼻尖薄薄一层细汗,“额……额娘?”
他?就会发这几个音。
李氏胸口一阵抽疼,声音不自觉地温柔许多,“你大哥好洁,怕他?嫌你一身汗臭,戴着这玩意气味好闻些。”
何况,弘昐的确偶有失禁的毛病,自个儿也觉着不好意思,嘿嘿傻笑起来。
李氏爱怜地抚摸着他?光秃秃的脑门,如非必要,她也不想借他?的手报仇,谁叫福晋严防死守着,让她钻不着空子。
谁也不会想到?,那个香包里头,装了不少的杨絮与花粉,而?大阿哥是最怕这些的——打从出生?起,大阿哥便患有轻微哮症,为此?福晋才甚少叫他?出门,也不许他?剧烈活动,幸而?这些年始终无事,福晋才放松多了。
她以为能瞒天过海,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这样的孩子,根本就不配成为世子。李氏很?想瞧瞧,当四爷发现真相的那刻,福晋脸上会有何反应。
叵测
弘晖送回来时神情就有些不对,脸孔发白,连走路都踉踉跄跄的?,还是两三个侍女一路搀着才不至于跌倒——自然是李氏派的?人,俱在?那偷笑,显是讥讽大阿哥这样孱弱,还不如傻儿活泼健壮呢。
福晋沉着脸,也无?暇同她们置气,赶紧让人取冷哮丸来,再煎一副定喘汤,这事儿身边人早已轻车熟路,不消吩咐便知该如何料理,众人形色匆匆,如临大敌,自然也知晓今晚之事不能对外透露半分。
服了两剂丸药,弘晖气色才好转些,惭愧道:“孩儿不孝,让额娘受累了。”
福晋的?眼泪几乎落下,用力憋回到眶中去,只轻轻转过头。焉知不是她素日操劳太过,怀着身孕还一味使心用计,以致弘晖胎里酿下症候,说到底,是她对不住他。
苏媪则是咦道?:“小主子素日虽疏于?锻炼,也不至于?跑两步便晕倒,今儿?是怎么了?”
此话一出,福晋顿时凝神?,皱眉道?:“你方才往东院去,可觉着有何不对?”
弘晖摇头,“二弟待我很好,只他那衣裳不知熏的?什么香,闻着着实难受,没一会儿?就胸闷气短起来。”
果然是李氏捣的?鬼!福晋心里犹如惊涛骇浪,连弘晖她都瞒得一丝不露,只以为是自个儿?体弱的?缘故,李氏又从何处得知?
苏媪讪讪道?:“幸好有惊无?险。”
福晋冷声:“她哪里敢真?叫弘晖出事,不过打草惊蛇罢了。”
哮症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症候,却难以根治、往往伴随终身,但对富贵人家?而言,只要注意吃药、保养得宜,想来无?甚大碍。只是四爷子嗣虽然稀少,起初有个岁数差不多的?弘昐,现又有个聪敏伶俐的?弘曜,福晋如何能不防备?她知道?四爷素性求全,万一哪日动了以庶代嫡的?念头,她们母子又该如何自处?
苏媪忧心忡忡,“纸包不住火,万一哪天?叫人给捅出去了,贝勒爷恐怕会雷霆大怒。”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何况李格格的?嘴又敞,谁知道?她哪天?会一个“不小心”呢?
福晋冷笑,“李氏鬼蜮心肠,可她也知道?分寸。”
这事闹穿了有什么好处?即便弘晖因此失了地位,难道?凭个傻子就能取而代之了?不过白白让西苑捡便宜!
福晋认准了李氏是想胁迫自己,可李氏似乎忽略了一条,她乌拉那拉氏才是四爷原配发妻,这府里永远我是大你是小,妄图和她讨价还价,简直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