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不见也没什麽。”
“可是……”
“坐一会儿吧。”
樱木便乖乖地带他到干干的沙滩坐下。
“我宁愿看不见。”流川抬起头,“我很感激他。”
……樱木一脸厄然,只有呆呆看着有些出神的流川。
“其实我讨厌画画,非常讨厌!可是那却像一把枷锁锁住了我的一生。”
“可你画得很成功啊。”樱木不懂。
“你不是不懂画的吗?”
“别人说的。”
“白痴,别人说什麽就是什麽吗?他们只看到了画的技法,高超的技法可以伪造情感,可还是有人说那是没有灵魂的。那才是真正懂画的人。”
“那你不画就好了,干嘛要去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樱木当然了解这种心情。
“不行的,我的父亲曾经是一个很有前途的青年画家,他对於绘画的痴迷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从小我就被逼着绘画,妈妈也是对我有着非常严格的要求。那个时候,每天短短一个小时的篮球就是我唯一自由快乐的时间了。那时我想我长大了一定不去画画,我要打篮球。”
难怪每次叫他多玩一会儿他总是匆匆地走掉呢,樱木心想。自己也何曾不是呢,只是小时候比他幸运一点,可是以後的结局还不是一样放弃了最爱的篮球。
“出事前一天我还和那个白痴约好的再打一场……”
“你不要叫他白痴好吗?”樱木无奈地说。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流川歪着头“看”着樱木。
“他……好吧。”樱木一脸苦相。他不想流川知道他就是那个红头发的白痴,更怕有一天流川知道他也是那个失手伤了他的杀手。如果毫不在乎的话,是不是要简单得多?
“那天我们约好第二天再比一场。他每次都输,却都不服气大叫他自己是天才。他的自信真是很烦人呐。”流川笑了,可是立刻开朗的脸就黯淡了下去,“晚上回到家已经很黑了,可是爸爸却带着我和妈妈在滨海路上,车开得好快。就像刚才你开的那样,车蓬敞着,海风就打在我脸上。那是一次难得的开心,我很兴奋。那种极速的快感是我从来也不允许体验过的。爸爸似乎也很兴奋,因为当天他拿了一个奖。可是接下来……
总之,我们的车在转弯时刹车失灵了。只有我安然无恙,在爸爸妈妈的保护下。爸爸的右手再也握不了画笔了,而我妈妈还没送到医院就离开了我。很久以前,她一直都是不愿拉着我的,因为她认为男孩子就要坚强的。可是那一次她抱着我,好紧……”
凭着那淡淡的星光,樱木看不太清流川的表情,但他算知道刚才流川在怕什麽。想要安慰他却不知从何做起。那一天自己也没去,因为一直离开父亲与自己的母亲突然回来要带走自己去美国。那个抛下自己多年的女人现在才因为没有生育能力想到了自己?父亲和自己当然是不会理会她的,只是谁想到那天晚上父亲的心脏病就发作了,送去医院时也晚了。同一天,他失去了母亲而自己失了父亲,樱木泛上些苦笑,原来那一天没有去付约的不止是自己。
“从此以後绘画就成了我的枷锁,是因为我,失去了妈妈;因为我,爸爸再也不能画画,所以他失去的我要补回来。我逃不出来,只能拼命地画,技巧学起来很容易的,不过就是色块、线条、光彩……比篮球无聊多了。可是我却要画下去,一刻也不能停地画下去。画画是我的梦魇,没有理由醒过来,每天在自己厌恶的事情中挣扎……”流川的诉说变成了颤抖的呓语。
“没关系的,我们不画了,再也不画了。”樱木从来不知道该怎样安抚一个人,仿佛本能一样,他紧紧地抱住了流川,轻轻地摇着他。
一个多安逸的怀抱啊,流川似乎在那里寻到一种久违的平静。
“是啊,终於有一天可以有借口不画了,画家不是可以古怪的吗?不用别人的角膜不算我逃避吧。所以我感激那个伤我的人,那束红头发。”
他终究还是看到的,为什麽要对警方说什麽也没看到呢?樱木心想,不过他知道也许这真是流川的心里话吧,想着用这个来逃避一些事。
总是红色的头发,流川想得很认真。为什麽总是自己碰到他呢?每次他都来解救我,一样的红色,我最喜欢的颜色。在我的画里绝对看不到。我才不要把我仅有的和别人分享。流川想到这儿,不由脱口对樱木说道,“你呢?你的头发也是红色的吗?”如果他承认,流川有些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