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们的主人还不清楚这里的道路吗?"我冲口而出,然而立即醒悟,所幸学著她的样子盘膝而坐,对方并没有瞧出我手脚麻痹的可笑姿势,只有我自己清楚背上的冷汗滑落了多少。
"看样子您已经明白了。我等了他们六十年,想不到还是没有缘份再次相遇。"
老人家悠悠地开口,听她平静的声音,见著她拨弄著冒著热气的杯口边缘,一切的一切是那麽真实,我不由得咽下口腔中余有的唾沫,忽然间惶恐的心才慢慢再次平复。
尽管她说的事是那麽的玄乎。
"我国名湘,国主流川氏,竹取只不过是别国送给我们的称号。"老婆婆沈默半晌,终於再次启齿解开我的疑惑,"我们长久以来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与外界没有接触,早已不清楚是何时迁来此处,只是靠著农业以及用竹木制作锐利的兵器而繁衍生存。我们世代流传下来制作方法可以使得竹子制成的兵器变得非常锋利,用它们和别国换取我们所需的物资,所以他们才叫我们竹取一族。而我被少主赐名彩,打小就在他身边服侍。"
她等了她的主人六十的呐,可是我见的少年们却是那般青春焕发,生机盎然,尽管接受能力超强,我的头皮却仍还是凉凉的。
似乎察觉到我想的是什麽,流川彩冲著我微笑。
"您别见我现在的模样,六十年前我可是全族顶尖的女性。"
我信,这位礼数周到的老人这样说一定有她的自信,也可以想象当年她意气风发,青春可人的情形。不过她为什麽要对我说这样的话?难道朋友们戏言的只要是女人无论她是八岁还是八十岁都逃不过我的魔掌这种话是真的?
下一秒,我打消掉无聊的念头,听著她继续说下去。
"我们少主叫做流川枫,在他降临人世那一刻,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雪便停止了。从某种意义上,他代表了大夥的希望和生机。他是我们全国的骄傲!"流川彩那苍老却仍有少女般羞涩的自豪声音让我不得不有理由相信她口中的那位少主,在当年是何等的"颠倒众生"。
在心里,我不得不再一次祈求她的原谅,我向来用不来形容词,只会说些别人都没有感觉的冷笑话。不过我却觉得极为正常,如果我文笔好,早就去当作家或编辑得了,何苦成为一个摄影师呢?
"少主他总是喜欢骑著一匹白色的骏马,疾风一般驰过森林,出现在任何需要帮助的人面前。然而我却知道,少主喜爱森林,那是因为他在那里遇见了火神一般威慑却永远带著阳光般笑容的樱木大将。"
"你们的大将,发色有些独特。"好吧,我承认,如果我是天真活泼的女孩子,一定会被她描述的充满童话色彩的浪漫形象而迷住。好在我是个男人,还算有理智。
"他是我们国家里唯一的外来人,是少主年幼时遇上的。我还记得那一天是少主三岁的生日,他和国君进林,正式参加人生以来第一场授猎仪式。而樱木大将在那时单身闯入了猎场,然後国君便留下了和少主年纪相若的大将。"彩叹了口气,语气中带了些轻微的笑意,"大将是我见到的最有男子气概的人,当然,和少主一样有著凛然的气概。不过,他也是我见过最霸道而可爱的人物。"
难怪这位少年大将顶著一头色彩豔丽的时尚头发,想必也是误入这里的人吧。不过依照彩所说这位樱木大将长年都是这样的发色,他的基因构造可非平常人可比。我暗自胡乱思忖,耳朵却并没有闲下。
"我记得少主很喜欢睡觉,他大部分时间就像这副画里的那样,靠在树干上,依在墙壁角便可以昏昏欲睡"
我点点头,脑海里出现流川枫依在窗格上的那一幕,心神忽然开始恍恍惚惚。头涨涨的,眼睛似乎在抽搐,在眩晕的抽象的感应里那张俊美的脸庞似乎抵著的并不是墨色的栏格,而是一片柔软的土地
夜之森(中)
侧身躺在溪流边,感觉到泥土的松软,流川枫喜欢这种温暖阳光下自由自在的感觉──无忧无虑地睡上一天是他的最爱。这种感觉与月夜下骑马畅游森林的妙悟相反,但同样让人心情放松。像这样,嘴里叨著一根短短的柔嫩青草,悠闲地伏在地面上闭目休憩;嗅著泥土的香味,品尝小草的清新,可以瞬间除去政务的烦扰以及耳边的呱燥,流川向来这样的事乐此不疲。
尽管呆在这里见证夕阳西下会惹来下官们再一次的罗嗦,流川认为也是值得的。此时他的心情就极为不错,如果不是突然传来的马蹄声响打破这里的宁静,流川会更加地觉得舒畅,皱了皱眉,他选择了不加理会。
"你这只懒狐狸!知不知道现在什麽时辰了?大夥为了寻你乱成一团!你这家夥究竟有没有自觉?"
微麽眯开双眼看了突现在眼前的红发少年,流川只不过很干脆地转了个身,继续停留在半梦半醒之间。
紧紧地捏著拳头,红发的那一个拼命忍下飙升的怒火,他大步上前提著流川那件胸口微微开启的素色和服,使劲摇晃睡眼惺忪的少年,"为什麽你不参加这次的射箭大会?为什麽你总是避免在大家面前和我一较高下?为什麽老是跑到这种烂地方来让本大爷寻你回去?"
"樱木花道!"流川侧头避过红发少年鼻息里喷洒在他脸上的热气,上挑的晶莹眼眸里写满了淡淡的嘲讽,"你是个大白痴!"
只会说这一句吗?从小到大只会这样?凭什麽天才大人就要来找他?樱木在盛怒中爆发,照旧一记头头锤击下,然而睡得迷迷糊糊的少年却猛然清醒,及时伸掌抵住那颗愤怒的红头,前一秒还朦朦胧胧的眼睛此刻却锐利了起来。
相持之下,流川不耐烦地继续加重手上的劲力,打算一举推开樱木。思忖间脸颊却火辣辣地痛疼了起来,不假思索地用另一只手肘重重反击在樱木肘下,随及提劲用尽腿部的全力顶向樱木的腰椎。樱木立即揉身而上,紧紧地困住流川,同样伸脚勾住流川进攻的腿脚,两个人同时失去平衡,搂抱在一起在松软的地面上翻滚打斗。
连著几个翻身,惊起草丛中的蜂蝶,压平无辜的青草,他们都弄不清哪一方压在上方挥拳的次数更多些,两人天眩地晃的感官中只残留对方举拳的影像,以及对方身後那不再刺目却仍然让人无法识别对方清晰容颜的光芒。
直到双方都精疲力竭,才算是心平气和地停下。流川仰卧在他们的战场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气,樱木侧伏在他身旁,痛得嘶牙咧嘴,不过两人同时用眼角瞄扫对方,得知双方都差不多狼狈,均觉得意,心情顿时舒畅。樱木看著流川眼角的那团黑色淤青,当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流川正欲发火,却见嘲笑他的人牵动嘴角的伤口致使五官都扭曲了起来,当下心中大快,也就不作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