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或者&lso;清和君,很抱歉我要先走一步了&rso;……&ldo;或者更酷一点的&lso;清和君,我要去那个世界了,不要太想念我啊,反正你迟早也会去的&rso;,这样。&rdo;秀树,秀树。&ldo;可是这样一个人,却在病情开始严重恶化之后,选择了自我了断。不过听说这种疾病的终点是会让人全身溃烂,十分痛苦。也许是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不好的样子吧……&rdo;水野惋惜地说道。清和沉默不语,只是睁大了眼睛一张接着一张地看下去。海与飞鸟之朝阳。神木之落日。花枝之朝阳。……每一张,每一张,基底都是温柔的暖色。就像秀树温柔的内心。而走到长长的回廊的尽头,那里有整个展馆中,唯一一张黑色基调的照片,被放到最大,看起来构图简直毫无章法,而且明明是要表达夏日祭中烟花绽放之美,烟花却照虚了。看展的人不明白为什么这种照片会被当成压轴一般的存在放在尽头,只是瞥上一眼,再念一遍底下的标题,便匆匆离开了。标题是‐‐我之朝阳。只有清和明白。一瞬间,眼泪夺眶而出。难过得蹲下身体,本以为已经被深藏的悲伤一瞬间纷纷破土。无论如何也无法停止,无论如何也无法欺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抑制思念。因为在烟花漫天下,是一个清和再熟悉不过的背影‐‐穿着深蓝色的浴衣,几乎要和夜色融为一体,高挑而清瘦的,黑发细碎地覆盖了脖子,微微地偏过一点头,好像马上就要转过去。那个人。是我吧。秀树,那个人,是我吧。秀树,那天因为迟疑,没有呼唤你的名字。秀树,对不起。很快,大学毕业,同学们各奔东西。毕业后的水野再次见到清和,是在一家临终关怀中心。&ldo;你怎么在这里?&rdo;清和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ldo;伯父得了重病,来探望他。&rdo;此时的水野也是西装革履,举止得体,丝毫看不出大学时期二次元宅男的样子了。&ldo;倒是你,在这里工作吗?&rdo;&ldo;只是闲暇时来做义工。&rdo;清和说。&ldo;喔?你改名字了?&rdo;水野有点好笑似的指了指挂在清和胸前的工作牌,拼读道:&ldo;清和……秀树?&rdo;&ldo;哈哈,读起来有点别扭是吗?不过我很喜欢这个名字。秀树很不错,不是吗?&rdo;清和用手指轻轻拂过了工作牌上的&ldo;秀树&rdo;。希望你能一直被人呼唤,就是这样。希望因为有你的存在,而让临终关怀中心变成一个温暖的地方。希望不再有人会因为病痛的绝望而自杀。虽然都是奢望,但是至少要为之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东方人的黑色素瘤发病率较低,只有十万分之一。同样还有一些相当低的概率,低到仿佛永远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死于中风的概率是一千七百分之一。死于生产的概率是一万四千分之一。死于车祸的概率是四万分之一。死于火灾或溺水的概率是五万分之一。死于高空坠物的概率是二十九万分之一……但是如果每一样都离我们很远很远的话,那么每一天离开这个世界的生命,都是怎样离开的呢?所以,其实并不是很远,当把所有的概率都加在一起,就会发现,人们每天都在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去,而实际上,这个概率大得惊人。秀树亦不过是其中之一。千千万万之一。迟早有一天,也许自己也会成为其中之一。就像秀树说过的那样:清和君,我要去那个世界了,不要太想念我啊,反正你迟早也会去的。每个人都会去的。所以,才会来到这里,为这个世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会开始学着秀树的样子,每天拍摄朝阳与落日。虽然因为要工作的缘故,并不能像他一样有大把的时间去各种稀奇刁钻的地方进行拍摄。清和只能记录着每日云朵、天色、楼群与电线杆的变化罢了,但这也是不错的。在拍摄照片时,望天的时候,清和不禁会想‐‐秀树,你现在在哪里呢?秀树,你的身体被碾作零碎的血肉,被人小心地收集起来,又再次被焚化消散,一部分融化在风中,一部分沉落在永不会再度启开的墓碑深处。曾经组成你的身体的微粒,也在不断地运动与变化着,沉落在墓碑深处的,转化进泥土中,被植物根茎吸收进体内,结出草籽,吐出新叶,抑或开出花朵。而融化在风中的,便可以去到许多许多的地方,沾染一只飞鸟的羽翼,随着一个氢气球去冒险,或者乘着风,被吹到极高极远的苍穹尽头,遥遥地俯瞰着大地,温柔地注视着这颗我们在其间相遇,并共同生活过的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