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伤者多思吗?未及那一刻,他已是有些怅惘了。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那一刹那,气。冲天,身似飘絮,未及稳定身形,又是一阵气。滚来……
他怀疑,自己方才的落脚点怕是已远出洛城了。
他勉强四望,只见灰沉天幕的某一处凝着团冶艳的红,看着似仅几步之遥,实际定是远上百里,想到军火的爆炸会将那片天空至少染红三日,他不禁笑起来,而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剧咳。
真气急入,那人恨声道“你该死,但不应该是这般死法!”、
“那该如何死?死在你手上吗?的确,你今日救了我,可我不想回报!”、
“你没有必要回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抽签时动了手脚……”
“穆风初次出征,经验不足。常项老奸巨猾,烈王就这一个儿子,断不能让他出了事。而你……”轻笑“定是要直捣黄龙了。常项心思缜密,必不会一味进军攻掠而忽略腹地,定是处处设伏,就等着诱我军深入好一并歼之。且探马来报,言城内百姓安乐,秩序如常,如此果不其然。我知煜王雄才大略,不将一切宵小放在眼中,可正因为是宵小之辈,才更阴险狡诈,不惜一切算计,一切牺牲,只为功成。我不敢说煜王此战必败,煜王定是设了调虎离山之计意图诱敌而出,不可谓不妙,可是常项备战已久,粮草丰足,恐是轻易不肯迎战,况我军一路收复失地,所向披靡,他亦毫无动静,怕不就在此处等我们中他的埋伏。而且他请了临纳妖人助阵,若是协同而来,即便我方得胜,亦恐损失惨重,若是煜王再有个好歹,我怕……”
略去那双清澈的眸子,心下隐痛。他在抽签时动了手脚,的确是不想让宇文玄苍犯险,更是……他不想看她心痛。
宇文玄苍说的对,只有死人才会在活人心中占有更重的分量。如此,那时他便已经有打算了,既是不能拥有她,便在她心中留下重重的一笔。
“煜王平日便喜欢以硬碰硬,却不知凡事都有另外解决的法子,而我……”
“一个阴险狡诈,一个诡计多端,倒是旗鼓相当了。常项纵然此次逃脱,但只要他活着,下半辈子也定要窝火郁闷……”
“哈哈……”
宇文玄逸得意大笑,却再次呛咳,飞出的血沫溅在宇文玄苍的腮边。
宇文玄苍似是踏入一个雪窝,身子一斜,却是牢牢的缚住背上的人,再以真气灌入。
遍身的痛楚在真气的催动下愈强烈,却抵不住心底暖意。
有星点的雪飘入眼底,微微的氤氲着潮气,模糊了寒冷,模糊了隔膜,模糊了……这一片天地。
“四哥……”
这声音极低,带着沙哑,恍若飞雪落在肩头,轻轻的,静静的。
宇文玄苍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多少年了,多少年没有听这个人这般唤过自己,他们曾有的。昵与毫无芥蒂早已不知不觉的被一个个冰冷的封号取代,煜王……清宁王……好一点的是四皇兄……六皇弟,四哥……也出现过,却是不无戏谑,不无挑战,然而现在……仿佛又回到了两小无猜的岁月,他跟在自己身后跑着……四哥,我要骑马……四哥,这个招式要怎么用……四哥,你的剑借我看看好不好……四哥……
雪花凉凉的落在眼角。
他动作一顿,却是不动声色的将腿从雪窝中拔出,继续前行。
雪片纷飞,迷了前路,四围茫茫,让人不知何去何从,却是,却是自唇角缓缓漫起一丝笑意……
“先别管我,将靴子里的雪除了吧。”宇文玄逸靠在亭柱上,有气无力的打开宇文玄苍意图查看他伤势的手“别以为我是好心,我是想如果你冻坏了脚,一会要谁背我离开?”
宇文玄苍唇角不动声色的一勾。
玄逸总是比他细心。
刚刚误入雪窝,鹿皮靴子便灌满了雪,这会已经牢牢冻在了腿上。
笼了火,于是破败的亭子里多了几许温暖。
只是柴草并不多,大雪封山,砍来的枝干又冰冷潮湿,好容易着起来,却是满眼的浓烟,宇文玄逸呛得直咳。
宇文玄苍将他扶坐起来,气运掌心,自后心徐入。
“冰雪优昙呢?”
宇文玄逸闭着眼,曾经艳红的唇早没了血色,倒是干涸的血迹在惨白的脸上勾出一片惊心动魄。
“没了。”
宇文玄苍有些气,这宇文玄逸纯粹是找死来的!
如此一来,力度加重,宇文玄逸身子不禁一颤,却是咬住牙,不肯哼一声。
“气。伤了经脉,先拿冰雪优昙顶一下!”、
他自怀中取出青瓷小瓶,递到宇文玄逸唇边。
“宇文玄苍……”
一声怒吼忽然自风雪中杀出,与此同时,一道利刃劈风而出,正正击落他手中的青瓷小瓶。小瓶应声而落的瞬间,一个纯黑铁甲的高大身影冲进亭中,激得那本就不很旺盛的火堆摇了几摇,险些熄灭。
宇文玄苍冷冷的看着来人“现在看来是你要害他才是……”
宇文玄铮怒气未歇,却是嗅到冰雪优昙独有的芳香,一时微怔。又见宇文玄逸脸色白得瘆人,顿什么也顾不得了,蹲下身子抓住那人猛摇“六哥,你怎么了?六哥,你怎么了?”
宇文玄苍被挤到一边,毫无愠色,而是好整以暇的坐到火堆旁烤手,慢悠悠道“他身上各处负伤,筋脉重损,你若再摇下去,估计他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