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因铲除襄王而起,清宁王不得不挂帅出征,煜王得清宁王相助方冤情得雪,自是不能袖手旁观。如此,败……可替太子清除障碍,胜……襄王便是前车之鉴。
然若直接嫁祸襄王谋刺杀一事,未免突兀,且蛭蜱人出于洛城,宇文玄缇虽志大才疏,亦不至出此下策,引火烧身,于是以宇文玄苍为跳板,如果不能除了襄王,便就此除了煜王。煜王得罪了太子,而得罪太子就等于得罪皇上,他查办太子时定没想到有一把刀已悄悄的悬在自己头上,刺客事件又恰在此刻生,简直是合情合理的抢班夺权。可宇文玄逸在关键时刻出其不意,助皇上圆了心愿,却包揽了所有祸水,身处险境。
若无他插手,现在会是如何?
他的确看清了形势,也预知了结果,却是心甘情愿毫不犹豫的以身犯险……
她已不知该作何感想。
襄王或许没有想到,正是因为他将一个小宫女牵涉至此方令局势倒转,令自己深陷囹圄。
她不想自作多情,可是心底为何有着浓浓的歉疚?
而皇上……怎么会这样?这些人可都是他的。生子,难道为了个不成器的太子,就要把他们全部牺牲掉吗?
她想不通,她宁愿是自己误会了一切,也不希望那个对自己亦威亦慈自己亦无数次偷偷将他当做父。之人竟是有着把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冷酷无情。
虎毒尚不食子,何况人?
她忽的记起皇上曾对她说……为了达到更为重要的目的,不得不做一些牺牲……
曾几何时,她非常希望宇文玄苍能够达成所愿,不为那个九五至尊的风光,只为了他的雄心壮志。可是现在,她非常害怕,若是他真的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人物,是不是也会变得这般冷心冷血?
可是宇文玄铮为什么把一切都告诉她?
她望着那个岿然不动的背影,心中忽然生出强烈的不祥之感。
“锦翎,不管怎样,那个人做事都是从大局出,我们身为臣子,毫无怨言……”
是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可是,这是什么破理论?
为什么为了实现一个目标就要牺牲那么多人?舍弃那么多人?他可以去永宁宫关爱那对被他忽视了十七年的双生姐妹,为什么不懂得珍惜一心为他戎马倥偬打天下的儿子?为什么要。手把他们送上死路?他有没有考虑过那些被他利用的人的心情?被至。出卖的痛楚?那个在凌霄山巅的位子,的确只允许坐一个人,难道流淌众多优秀的鲜血就是为了扶植一个昏庸无道的君主?
什么厌胜之术?无非是他为了洗白太子的。而使的把戏!
他的确是个明君,手掌天下,泽被苍生,开疆裂土,一统江山,然而,终是要败在因为过度宠溺而刻意回避的双眼上,而将那些为他披肝沥胆的。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她噌的从位子上站起,顾不得胸口牵起的剧痛……
可是宇文玄铮拦住了她“皇上不在宫中……”
“在哪?”
“太庙。明日大军出征,皇上。去太庙祈福,这时辰已是远在百里之外,你追不上的……”他扶住苏锦翎“其实也不必如此。这些事迟早会生的,我们都有准备,而今只是看谁能坚持到最后。出征,也未必就是绝路!”、
他笑了笑,很艰难。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遇事就喊打喊杀的皇子,不再是那个动不动就暴跳如雷的八殿下。他高大,魁梧,一颗少年的心正渐渐成熟稳重起来,散着坚毅的光彩。
“锦翎,我觉得……”
他欲言又止,苏锦翎却即刻明白了他的犹豫“他在哪?”
宇文玄铮笑了“我想你会知道。”
苏锦翎气喘吁吁的来到静|香园。
她没有忽略玉秀山,没有忽略漱玉潭……那里一片清幽。
心不是不失落,然而下一刻,她便出现在琼花林。
时至仲秋,即便是在午后柔。的浅金中,层叠的绿叶也失去了。的生机,它们低垂着,时不时出一两声细语,于交头接耳中遗落无数摇曳的光斑。
在暗绿的深处,有一个冰色的人影静静的坐在那。
道道纤细的光线晃来晃去,他的身影便若隐若现。
他那么安静,仿佛是一个路过的仙人于此处小憩,令人不敢轻易打扰。
不知为什么,看到这一幕时,苏锦翎忽然喉头哽。
她努力咬住嘴唇,压下眼前的模糊,深吸了气,轻轻走上前去。
脚下的草地已不复。日的青翠,半黄半绿的层叠着,在石青黄|菊缎鞋下着轻微的叹息,使得这周遭的一切都显得有些憔悴,包括那个冰色的人。
那人一定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却依然一动不动。
宽大的袍摆垂落在地,风小心翼翼的拾了一角,悄悄的摆弄着。
那架紫藤萝秋千早已没了串串雾紫点缀,只余青色的藤细小的叶在几不可查的摇动中静默着。
忽的想起关于这秋千的不好的说法……一旦坐上去,便会终生为情所困。
而那个。日,琼花如雪紫藤如雾中,他扬颔大笑,忽又敛了神色,沉声道“本王何惧如此?即便如此,亦是心甘情愿!”、
他依然是早已知晓,却依然是义无反顾。
心底酸涩再起,深知此种心绪愧对宇文玄苍,却无论如何也压不下那种难受。
她看着他静静的坐在那,依然是背靠藤蔓,一副悠闲模样,却忽然害怕只要一眨眼那个谪仙一样的人就不见了,而且忽然感到,此番一别,可能真的就再无相见之日了……
“王爷……”她不禁开口急唤。
宇文玄逸蓦地转过头来,睇了她一眼。
那眼底好像有乍现的惊喜,还有……刹那涌出的极细极细的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