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生了一件刺杀的事,怎么就牵连进这许多来?
文定王,那一直是个闲散王爷,怎么也在这件事上突然认真进而卷了进来?他一向清静无为,而经此之后,他曾有的淡泊怕是要被人诟病,说是养精蓄锐蓄势待吧?
“襄王功败垂成,现在被关入天牢,只可惜了襄王妃……清宁王上表求情,言谋反是襄王一人之事,除几个心腹外,府中人并不得知,皇上便免了其他人的罪。现如今襄王府都空了,就连襄王平日宠爱的两个侧妃和姬妾都各寻他路,只有襄王妃,襄王出事那日她便自请入狱,现已传旨至狱中赦其罪她也不肯离开,当真是……”
患难见真情!
苏锦翎依然记得花朝节那日,襄王因彩幡丝带断裂而愤然离去,依然记得那两个侧妃妖娆而去的身影,然而那个淡淡的女子拾起了地上彩幡,轻轻摆弄,却连不起那丝带,只好将就的搭在花枝上。彩幡必然滑落在地,然而她那回头一顾的目光都是浅浅的无奈。
自己将一个完好的彩幡递上,她接过去时看向自己的目光亦是淡淡的。
她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怎会有那样一双平静如水的目光?然而不过是二十几岁的年纪,眼角却已有细细的纹路,仿佛被吹皱的水面……
与安容王妃的交集只那一次,模糊的印象中只那么一个淡如水又有点软弱的人,却怎想在这样艰难的时刻,最后陪在襄王身边的竟是一直被他冷落甚至鄙夷的她?
或许在最柔弱的外表下隐藏的往往是最坚定的信念,最执着的深情。而襄王,事到如今,他有没有现对于自己而言,最珍贵的是什么?
“皇上决定如何处置襄王?”
她不喜欢那位王爷,尤其是得知他算计玄苍又算计自己险些将二人都置于死地之后,恨不能立刻让他血债血偿,然而此刻,因了那个女子……她不知道若是襄王有个好歹,安容会不会……
“还能怎样?仅刺杀皇上一事就足够他受的了!”、秋娥恨声道。
许多宫人都不喜欢宇文玄缇,且他又犯了这样大逆不道之罪,人们的忠君爱国之心便蓬勃燃烧,宇文玄缇已然成了文士中口诛笔伐的人物,纵然说他十恶不赦亦不为过,而且更能证明批判者的忠心耿耿。
“姑娘知道吗?那些中秋之夜阻止襄王派去的杀手伤害姑娘的犯人都放出来了,因为他们肯不顾生死的指证凶手,将功折罪,现在由煜王担保往各地任职……”
苏锦翎不动声色的一笑。但凡敢于犯错误还被关到天牢的人都不是简单的人物,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他们会成为宇文玄苍最得力的臂膀。
“唉,什么时候都是风水轮流转。贤妃娘娘的雪阳宫前几日冷冷清清,这工夫却人流如织,每个人都说着奉承话,就好像煜王出事那几日她们都集体生病了一般……”
苏锦翎淡笑。
宫中人趋吉避凶早已是规律,运势起落虽是身不由己,却也恰好可以看清人心。
“威赫一时的襄王入了狱,皇上虽然没有说要惩治如妃,可是合欢宫已是不行了。奴婢来时恰好路过那……宫门紧闭,门可罗雀,连桂花都开得无精打采的。奴婢刚入宫时,便知道这位如妃娘娘。深宫二十几载,圣宠不衰的能有几人?偏偏这位如妃娘娘做到了。奴婢当时就想那一定是个漂亮得不得了的人物,后来偶然偷眼瞧了,果真惊为天人,只可惜被儿子连累了。”她连声啧啧“听说现在最受宠的璇嫔便是如妃举荐给皇上的,可是如妃落了难,她连看都没看上一眼,而且……”
她左顾右盼,后附在苏锦翎耳边低语一句,脸色极神秘。
苏锦翎皱了眉。
宫中恩将仇报落井下石极为常见,只是璇嫔有点太迫不及待了,莫不是想趁此进位?不过厌胜一事用多了也便不稀奇了。
苏锦翎眼力虽不济,却觉得璇嫔并不是特别聪敏之人,而如妃身居深宫多年,且平日与贤妃交往也是或锋芒毕露或棉里包针,迂回曲折,绝非善类,璇嫔搞不好便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皇上没有下旨惩治如妃,定是存了往日情面,璇嫔怎么看不清形势陷害如妃?况且风水轮流转,这几日的风云变幻难道还没看清楚吗?只要一切尚未尘埃落定,就有翻盘的一日,到时……
“有失宠的就有得宠的,合欢宫不行了,永宁宫倒热闹,自从昀昌围场回来,皇上已经。自去了好几次了,赏赐也屡有颁下,现下许多宫人都愿意往那跑呢……”
永宁宫?
至此,苏锦翎才唇角微勾。
皇上终于想起了那对姐妹,如此是不是要把十七年亏欠的父爱一并还上?不知那对姐妹会开心成什么样子,不知宇文依蕾的伤恢复得怎样了……
“不过说来也怪。但凡受了圣上隆眷,哪个不高兴得欢天喜帝的?可是那两位……依薇公主依然神色淡漠,但待人还算礼貌。依蕾公主就……”秋娥咬咬嘴唇,大有不忿之意“她不是受伤了吗?谁去看她她就撵谁,说他们是小人,拜高踩低,跟红顶白……”
的确是宇文依蕾的脾气!
“皇上呢?”
“她倒是不敢撵皇上,可也不跟皇上说话,就那么背对着皇上坐着……”秋娥撇撇嘴“奴婢是直到皇上去了永宁宫才知道宫里还有这么两位公主,按理得了皇上的宠爱应该高兴才是,还摆什么架子?搞得皇上没了耐心她就好看了……”
苏锦翎笑着摆弄束的银簪。
这怎么是摆架子?无非是女儿跟父。撒娇罢了。父女之间会有什么仇恨?宇文依蕾不过是想寻找一下做女儿的感觉罢了。
十七年……
她叹了口气,想起自身,不禁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