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轻抚过面颊时能感到那突出的颧骨,眼窝亦深深陷下去,蒙着两团黑。若是她装睡,密长的睫毛总是像蝶翅一般轻微翕动,而现在,依然如蝶翅,却是静止了。
手掌过处,真气徐徐输入她冰冷的体内。
她眉心微蹙,呼吸渐渐轻促,身子一点点的热起来,竟至火烫,她却还嫌冷,不停的颤抖着。
她病了,很严重。
的确,这种地方,岂是她这种身子消耗得起的?
这傻丫头。
眼底微涩。
五日前,当沉重的牢门出冗长的吟唱,他就知道,她来了。
他熟悉她的气息,她的声音,她的节奏……自己竟也不知为何会如此熟悉。
她来了,他意外又欣喜,可是……
她来干什么?
这几日,没有人来看过他,音讯皆无,他便知定是所有人都被控制住了,而她……怕是受了什么人的蒙骗吧,以为到这里就会见到他?
怎么会那么容易啊,即便见到又能怎样?该不是骗她说里应外合的救他出去?
逃狱可是大罪。一时想到的竟是宇文玄逸的阴险,然而很快就打消了念头……宇文玄逸断不会利用她的。如此一想,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恼怒。
然而又怎么可能真的让他逃狱呢?
利用她,因为她是贤妃身边的人,应只是希望他心神不宁,进而出些错乱,若是与她有所联系便可借此捕风捉影的将事情闹得更大一些,那么“弑君杀父”一案可能就可迅了结,而且还可以顺便推翻贤妃,要知道,如妃对那掌管六宫的凤印可是觊觎良久了。定是宇文玄缇搞的鬼吧,那个有勇无谋好大喜功之人竟然也学着用起计谋来了。
可笑!
不过此番襄王倒真做得漂亮呢,是想借查案一石二鸟将自己与太子一网打尽吗?不过,太子那边他未必敢动,因为谁都知道他与太子不和,若是动了怕要落个公报私仇的名头,于太子之位的竞争可是不利,于是便就刺杀一事想要除掉自己顺立功受奖……因为太子经过这番事后,纵然皇上不废他,声望更是大不如前,只要再有个契机,怕就是永世不能翻身了,他便可同宇文玄逸一争高下。他却是忘了,即便没有煜王,清宁王也不好对付,他太低估宇文玄逸,也太高估自己了。
自被关到天牢,他便和外面断了联系,然而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天不认罪,襄王就一天拿他没辙。外面的事没有他的参与应也少不了热闹,不妨等他们斗够了再说。在这等待的期间,他唯一担心的是玄朗沉不住气会替他顶罪。
他调息凝神,不想因为这些牵系扰了心境,不想急中生乱。
然而在苏锦翎进来的那一刻,他突然失了冷静,竟然差点击碎那铁栏冲出来。
可是未及到铁栏跟前,锁链便牢牢的牵住了他的手脚。
宇文玄缇果然看重他,连天斧也斩不断的玄天铁都用上了。
不过也好,若是让她看到自己这副样子……
不过,她是看不到的,因为像他这种“要人”,自然是不会如其他犯人一般关在鸽子笼中。
于是定定的立在铁栏前,听着她渐渐远去,直到得知她具体安置的方位方抬了手……
手距离铁栏尚有一指的距离。
这世间的事有时是多么奇怪啊,明明近在眼前,却因为丁点的距离而不得实现。
就像宇文玄缇,明明对太子之位觊觎得不行,明明知道现在是个难得的机会,却因为顾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位子却无法得手,即便不身处牢狱,可心早就被那个位子囚禁了,于是分外折磨。
就像现在的他,明明知道她来了,知道她在哪里,却无法看她一眼,不能唤她的名字,因为正有无数的人等着拿他的错处,更有可能连累了她。
万不能,万不能因小失大!
掌风徐徐,震动了铁栏,出轻微的响声。
但愿她能听见。
连续两日,他捕捉着她的气息。
可是她太安静了,除了初来之际向狱卒打听了他的消息却被拒绝后安静得好像是一丝空气。
也好,若是她真的有了什么动静才叫人担心呢。
他便坐在暗处,仔细聆听那边的声响。
狱卒对她还不错,是得了宇文玄缇的照拂吗?
然而当一只狼忽然对你笑了,那绝对是件需要倍加小心的事。
可是她怎么可以如此安静,安静得让人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