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是一张白得几乎透明的脸,极瘦削,于是眼睛显得特别大特别黑,带着一副惊恐的表情。
她努力将它与梦境中的脸重合。
在梦里,她从来没有照过镜子,池塘的水面就是她的天然铜镜,记得梦中的那张脸是极其动人的。
唇角微翘,苍白中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方纹一阵心酸,忙拢好了女儿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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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阳光还不是很炽热,舒锦却晒不得光,脆弱得如同刚出生的婴儿,方纹便撑着一把淡紫的花伞为她遮阳。
不能不说,此次出门并不是个很好的计划。
似乎只要是旅游景点,不管是什么时候都会挤着许多人。
紫禁城,这座原本只属于皇上的宏伟建筑眼下正被无数的普通百姓膜拜着。到处人声鼎沸,简直是个中外地方语言文化交流地;到处摩肩擦踵,每走几步就碰上个照相留念的,简直是举步维艰,只能被人群推着移动。有导游举着个小喇叭在那喊,好像是哪个游客挤丢了。
就这么着,除了看人还是看人,不能不叹服古代劳动人民就是实惠啊,若是紫禁城弄出个豆腐渣工程,他们可就提前奔入2o12了。
舒锦身子弱,虽然没走多少路已是出了一身虚汗,周围各异的体味混在嘈杂中,令人艰于呼吸。
她捂住胸口,用力吸了几口气,仍是觉得憋闷。
视线有些模糊,总觉得有层雾在眼前飘着,那些晃动的人影好像在微风吹拂的水面上浮动,分外诡异。她使劲眨眨眼,一切方恢复正常。
在这种天气也会中暑吗?她果真是太虚弱了。
方纹也带了相机,她让女儿靠着栏杆歇着,自己退到一边打算选个合适的角度。
角度不是没有,只是之间总有人来回走动,结果折腾了半天也没照上一张。
舒锦自是没有心思照相,她倚着汉白玉栏杆,视线极力远眺。
她不知道自己所处的是什么位置,只知道地势颇高,前面是一片开阔的广场,被数不清的人占领。
梦中说的入宫选秀,指的是这座紫禁城吗?她突然很想看看那座梦里的皇宫,是否也是这般恢弘壮阔?那位皇帝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是年轻还是老迈?是高瘦还是肥胖?是英俊还是平凡?是治世明君还是昏庸无能……
不觉的,再次想起那个梦……梦中的锦儿在六岁时受惊落水,醒来后曾听到一个威严中透着慈爱的声音……
即便梦已过去许久,仍清晰记得那人不甚魁伟甚至有几分瘦削的身材带着与生俱来的尊贵。他背沐烈日强光,无法看清外貌,却是威仪赫赫,器宇轩昂。
她轻叹了一口气,不过是个梦,怎么总是念念不忘?
日光愈热,身子愈虚,呼吸愈艰难。
刚刚散去的雾再次漫上来,好像水汽一般蒸腾,眼前的一切逐渐模糊,苍白,耳边的嘈杂也仿佛渐渐消逝。
她努力的睁大眼睛,努力的看向前方。
水汽蒸腾,如洗濯般冲出一派青砖琉瓦,飞檐雕阑,朱墙碧树,玉台浅阶……
密麻麻的人群仿佛被冲洗掉了,只见空阔开远的地面上缓缓走来一队人,衣着华贵,仙姿邈邈。
她有些奇怪,不禁站起身来想要瞧个仔细。
雾气忽重,她仿佛听到母亲唤了自己一声。未及回头,好像有一只手忽然用力推了她一把,她身不由己的向前迈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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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脚踏空,仿佛坠入云里,可只是一瞬,又站稳了,脚下虚浮了几步,抬眸前望……
空旷的玉白背景中,正缓缓移过一道五彩斑斓的墙。
急忙眨眨眼,仔细看过去……
不是墙,是一队衣着华丽风采翩然之人。前有一人坐在明黄的肩舆之上,头顶华盖耀目,流苏低垂,难以看清模样。后面之人则一律步行,秩序井然。
虽人员众多,却无声无息。
她盯着瞧了半天……他们是在拍电影还是在照相?如果身体坚持得住的话,自己一会也穿着宫廷的衣服照一张吧。
身子好像的确轻松了许多,竟能感觉到吹过身边的初夏薰风,淡香淡甜。
“那边是什么人?”
一个怪异的难分男女的声音忽然响起。
与此同时,一群人仿佛从天而降,迅包围了她。皆薄绢铠甲,手持利刃。
一道光从刀面折出霎时晃花了她的眼。
她皱眉闭目,待睁开之际,只见一个身穿青蓝长袍,袍摆刺绣吉祥花纹并嵌以金丝银线的太监模样的人站在眼前,白胖胖的脸上一双小眼睛瞪得圆圆的,死死的盯住她。
未及她开口,他的目光往下一移,落在她胸前。
“苏锦翎,景元十六年腊月十九……”他口中默念,渐抬起眼,目露疑色“你一个秀女不在百莺宫好好待着来太极殿干什么?是不是……想谋刺皇上?”
这都哪跟哪啊?
她刚要辩解,视线中忽然飘入一样东西……左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