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还没有回神的时候他便已经俯身看着我,琉黑灿然的眸子带着兴味上上下下将我扫了一遍,最后对我说:“你就是叫某某的?”
我自然没反应过来,那时候外人又怎会叫我的小名儿?
我自然没来及回答,却不想他又道:“居然还真有人叫这个小名……”
许是我当时太呆的缘故,他竟俯下身来,用那双熠熠的黑眸与我对视,那眸子中尽是笑意。然后突然伸出手捏了一下我的脸颊,再接着就一伸手将我揽在了怀里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说:“竟然这样呆,又这样小,若是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我这时候已经反应了过来,心里羞窘的不得了,我我我我……我竟然被这么一个小正太欺负了!
可他却由不得我不配合,那双手又将我锢紧,又环住我的腰道:“今天天冷的厉害,就不要看梅花了,要是冻着了怎么办?”
我嘟嘟嘴,看不过他的自作主张,于是哼声道:“在姨娘这里才不会冻着。”
他挑挑眉头,似乎是对我的反抗有些惊讶,竟然又笑哼了一声,故意板起脸来对我道:“那可就有人要欺负你了,这府中九个男孩子,就你一个女孩儿,他们不欺负你欺负谁?这样娇滴滴的声音可是说不过他们的,到时候你要让你姨娘评理都没用。”
我倒也听过赵光义有九个儿子的事儿,当时又不知道赵元俨的来历,还真怕那些个表兄真欺负了我——毕竟我觉得我这个前朝公主什么的,还真可能会成为被他们欺负的原因,于是索性就将头埋在他的怀里不说话。
他好似很喜欢我的乖巧识时务,又拍拍我的头,带着笑意说:“乖某某,我不会让他们欺负你的。”
于是可笑的我啊,竟然就被他这样一句话给哄了这么多年。
眼里没有别人的眼睛比他的好看,没有人的笑容比他更美,没有人比他更有才华,更没有人能比他对我更好……
说来说去,还是一个痴字。
“我在娶亲前就曾想过我与某某之间的问题,那时候我已经十九岁,而她只有九岁,相差了整整十年。庞籍,若你是我,你会如何?”
赵元俨说着。
庞籍似乎犹豫了一下,说:“另娶。”
他是大宋的王爷,他是宋太祖赵光义的儿子,有些事情自然做不得主。倘若两人年龄相近,他或许上书一风还能争一争,但两个人的差距却是整整十年……
庞籍明白,我也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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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元俨又说:“我娶妻之前便将新房设置了另外一个院子,这里便当成了我平时小憩和读书时才来的地方。后来我本以为与某某不过是像寻常的表哥表妹一般,看着她长大然后再亲眼看着她嫁给别人,可是我却没想到王妃竟因难产而死。”
我听到赵元俨的声音沉重了起来,我知道他其实对这件事有些伤心。那样一条生命竟因为要给他繁育子嗣而死,他那样的人就算不爱她,或许也觉得亏欠她良多吧?
“我本不应该说这个,让某某做我的续弦也并非我的初衷,只是就好似你亲自然培育了一株十分喜欢的话一样,从它从一颗幼苗看着它慢慢长大,费劲千辛万苦看到它变成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这时候若是让你舍弃,你舍得吗?”
庞籍没有出声,而有没有摇头或点头表示我也不清楚,只听赵元俨又道:“可我既然不舍得让她受委屈便必然要放手,庞籍,我觉得你将来或许会让她幸福,若是今后没有更加心仪的女子出现,便娶了她吧,她会是个好娘子,好娘亲。”
我没哭,真的没。
其实我挺高兴,或许他说出的并不全然是我想听到的,可做人不能太贪心不是?
我知道我自己挺贵毛,我知道我很任性,可我还是只想听到我想听的就够了,管那么多做什么?
我很少任性,可这次我真的只想问他一句,赵元俨,你既然喜欢我,既然将我视如珍宝,又为何又要放开我?
你为何不问过我?
脑中想法百千,脚下却没迈开一步,我想继续听着,看还能听出什么。
庞籍不解道:“王爷,既然你喜欢郡主,又何妨问过她呢?郡主对你的不同,任何男人看了都会明白,王爷又怎会不知郡主对你的情谊?”
我闻言有些讶然,继而看向苏婠。
果真又那么……明显么?
苏婠点点头,似乎有些无奈又似乎是在偷笑。
我只觉得脸上一片火热,已经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这丫头也真是……
“给昀儿当后母,或许她并不排斥,但我与她之间却也并非是那想娶就娶,想嫁便嫁的。我乃太宗八子,她乃前朝公主,单单只是为了这一个理由,皇兄就绝无答应的理由。”
我轻轻笑了一下,取了帕子抹了下脸,擦掉眼角的泪珠,依旧拉着婠儿的手轻手轻脚的下了楼,再重新上楼,脚步比平时多用了一点力道。
待到门前没给两人机会便先敲响了门。
我看着他们两人笑道:“我说你们下完了没,饭菜可是准备好了。”
赵元俨看向我好似没事儿人似地对我笑道:“今天没有总与你置气的表侄在场,你想何时开饭我都能等得,我们小郡主可不是随时都下厨的。”
庞籍配合他般,对我笑了笑道:“郡主,还是王爷棋高一着,这次是庞籍输了。”
我笑着走上前去对还懒在寝台上的两个人道:“既然如此那就准备吃饭吧,我刚刚在厨里没少吃点心,现在都不饿了。”
赵元俨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了一把扇子刷一下展开,对我一挑眉头,水光潋滟的眸子睨着我道:“哟,还学会偷吃了?”
若是没听到那番话,这时候我应该对他微微一笑并得意的炫耀一番大厨专为我开了小灶云云,可此时此刻却是怎么都提不起气力来跟他说笑,只是哼哼了一声,装作对他那扇子很敢兴趣,对他伸出了手。
“来,我瞧瞧。”
他只是递了过来,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眸子在我脸上扫了两下。
我瞧着扇子,上面只写了半阙词——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我瞧着这半阙词先是有些讶然,接着心中就有些愁苦。
赵元俨说:“前两天认识了一个学子,名叫张先,这本是他写的词中下阕中的两句。”
张先我倒是知道的,活了八十八岁的风流鬼……
此人一生顺遂的几乎能与晏殊相比,更比晏殊活的长,不过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花心萝卜,八十岁的时候还娶了一个十八岁的小妾,以至于让那位苏大学士调侃为一树梨花压海棠。
我又听赵元俨带着笑意道:“那学子人也不错,年纪应当比醇之小个一两岁,也是提早入京准备明年春闱,或许他与醇之还能成为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