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老卒,会跟着百骑同去。
……
风龙关上,负着手的李充,沉默而立,久久凝视着关外的物景。
“十七岁那年,我第一次来漠北,在那会,风龙关还是一座小城,这几十里的长墙,也还没有修筑。风龙关外,这大片大片的土地,都是我中原大冉的疆土,有数不清的百姓,会带着官坊的文书,出城植树开荒。”
“那时候的狄人,虽然势头很凶,但还不敢随意和大冉开战,只在秋掠的时候,拼命地掠夺人口与粮草。但你瞧着,我今年不到六十,才短短三十多年的岁月,我大冉,便已经千疮百孔了。”
身边跟随的几个将军,都沉默垂头。
“我不管什么大先生,又或者什么八大家,我需要做的,是护住这片王朝的山河。先帝去时,我也曾跪在寝殿外,听着殿里传出的嘶咳,那时候我就起誓,吾李充,定不负先帝知遇之恩,守住这中原河山。”
李充老态的脸庞上,一双眼睛蓦然睁圆。八大家以莫须有的罪名,逼他卸职将位,大先生又四处奔走,苦谏陛下,才让他重新起用,作为赴北军的统帅。
但在他看来,这些都是私怨与私恩,唯有护住大冉,杀尽敢动摇王朝根本的人,才是真正的忠义。便如他的侯爵封字——忠勇。
久久,李充才收回目光,往回走的时候,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对了,派去壶城的快骑,如何了?”
“那位南方军的小哨将,说要趁夜出城,先避开第一拨的狄人耳目。”
“可是叫陈景?”
“如老侯爷之言。”
李充闭了闭目,“便当我李充,还了一桩赵生牛的人情。若是个军旅涂金之辈,妄想借这次机会,取得军功回去领赏,那可是大错特错了。”
“侯爷英明。”
“赵生牛说,他在蛮山立过奇功,是个有本事的人,言语之间,似想让我升为营中幕僚。但这为三军定策的事情,岂能儿戏。陈景,你便让我睁眼,好好看一看你的本事。”
“老侯爷,狄国的神鹿国师,在早些时候,便已经切断了风龙关与壶城的信道,而且还在壶城附近埋了大军。先前派出去的几拨信使,都死在半途了。若这位陈景没有意外,极可能也会战死殉国。”
“这风龙关内外,死的人可太多了。但壶城那边,终归要派人去的。”李充仰面朝天。有沙风乍起,吹得他银飘舞。
“山河泣血,北疆告急,上到银苍,下到束冠,若不舍身卫国,这偌大的中原,何来安康与喜乐。”
……
“出城!”
夜色之下,百骑的人影,并没有挂马灯,只穿着薄甲,带着刀弓,便循着风龙左关打开的门缝,急急奔了出去。
骑在马上的陈景,在急奔之中,匆匆回头。后方的风龙关,只在几个片刻之后,迅化成了黑夜。连着城头上的火盆,戍守的火把,也渐渐变得看不清。
唯有那几座高耸的了望戍楼,依然在月光的沐浴中,留下最后的轮廓。这一下,陈景终于明白,袁四桥话里的“南望戍楼破北狄”是什么意思。
“紧——”
“吼!”
百骑的人,高高打起缰绳,动作密集,让胯下的马,以最快的度,往西面的壶城一路奔行。
若没有意外,若没有遇到狄国的巡逻骑,不到百里的路,或许一日内便能赶到。但陈景很明白,狄国的神鹿国师可不是傻子,肯定要切断信道,堵截风龙关与壶城的消息往来。
这一场,作为信使的百骑人,注定是一路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