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夜跑,偶尔会在官路边,听见厮杀的声音。这实际上,比田安说的还要乱。
这一大段的州境官路,无村无户,营军哨卡也撤了,平安镇离着卢州,不过二百余里的路。多得是迁徙的人,半路被匪徒劫杀。
“东家看那边!”周勇声音颤。
陈景转过了头,循着周勇指去的方向,细细一看,心底蓦的难受。
那是一个刚挖的土坑子,约莫是几口人的小富户,还有二三个家仆,都被人砍死,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四五条烂毛野狗,正贪婪地扒着尸体。
猎户赵三摘下牛角弓,捻了箭射去。
一条野狗哀嚎倒地。余下的,尽皆纷纷跑散。
“东家,死者为大。”
几条大汉下了马,迅将土坑埋起,又寻了石头压住。
“上马,刀弓背身,莫要离手!”邢小九喝了一句。作为夏州武行的教头,这种舔刀口的路子,他有几分经验在。
“都听九哥的!”几条大汉迅动作,从褡裢摘了武器,负在身上。
陈景昂起头,看着前方茫茫的官路。他未知的人生,是一桩又一桩的荆棘,但终归要劈开,杀出一条血路。
加在一起,有六骑人,多出五匹货马,此时重新启程,循着通往卢州的官路,继续长奔。
并非一路平安,在杀退了四五拨的剪径贼,三日之后,马帮终于进入了卢州境内。
门儿清的周勇,又带着走了一段路,终于入了卢州的府城。
府城,即是一州的治所之地。比起平安镇来说,显得更加富庶与繁华。当然,在时局之下,路人的行人皆是神色匆匆。
从南门而入,陈景甚至看见,和平安镇如出一辙,在城门下吊了好几具尸。
牵着货马,几人小心翼翼,问清了路,先走到了一间老茶坊前。
“小九跟我进去,其他的人,先在外头等着,小心一些。”
茶坊里,那老掌柜正和一个女婢调笑,见着陈景走入,才咳了两声,起身站了起来。
“马儿帮?”老掌柜脸色稀奇,在京邑一带跑马帮的,可不多见。
陈景露出笑容,将商号公证,先递了过去。
“一个小马帮,刀口下讨财,这是缺主顾了?”
“正是。”陈景声音不卑不亢。
老掌柜沉默了下,捏了捏手里的茶砖,又拿出茶刀,削了一角放到鼻下来嗅,久久才开了口。
“你有几砖?”
“二百之数,一砖三两。老掌柜莫要忘了,来卢州这二三百里,可是凶得很。”
“那又与我何干。他们杀他们的,我卖我的茶。”
“我问过了。”陈景神色冷静,“我跑了这一轮,至少半年之内,不会有第二桩的茶砖生意,送来卢州。”
“我花银子雇武行,终归有人敢去的。”
“老掌柜真雇得了人,这茶柜就不会快空了。”陈景指了指。
老掌柜沉默了下,“远客,少一些如何?”
“二两半。”
“二两吧,这价儿不少了。”
陈景一声叹气,久久才跟着开口,“也罢,便当交个主顾了。”
老掌柜露出笑容,刚要拿出银票。却不想,在这时候,面前的马帮小东家,又将一个琉璃茶碗,摆在了他面前。
“老掌柜掌掌眼,这东西,我也想一并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