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喜的是,扬州许多官员下了大牢,他们没有跟着倒霉。
失落的是,赚的银子少了。
盐价官府指定,盐税低了,盐场那边再一整顿,私盐之路彻底断了。官员们伸手要钱,也要他们有大利可图,没人会傻得,为了区区几个银子去冒抄家之险。
陈金闻此时,对齐佑的魄力与本事,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与齐佑打了几次交道,陈金闻自诩得了些他的做事方式,斟酌了下,开门见山问道:“王爷,草民多嘴一句,如若我们对盐票没了兴致,王爷打算以后让谁来出售盐?”
其他几人听到陈金闻一问,同时紧张地看向了齐佑,等待着他的回答。
扬州城里的买卖人多如牛毛,买卖做得大的,不屑来参与这点利。做得小的,朝廷估计看不上他们。
只有他们这些人,其他买卖也涉及一些,主要还是以盐为主。如今一改政令,等于是要断了他们的生路。
尽管没有被抄家下大狱,也已经是抽筋断骨,元气大伤了。
齐佑没有隐瞒,坦白道:“我相信各家杂货铺子会很有兴趣。”
屋内众人都呆在了那里。
对,还有杂货铺子!
他们看不上的,杂货铺子却会当做宝。缺酱油灯油,却缺不了盐。无论什么时候,盐与银子一样。都是硬通货。
陈金闻脑子转得最快,他们若拿了盐票,再铺下大摊子,找掌柜伙计来卖盐,就没什么利润了。
齐佑的话,使得他眼前一亮。待拿到盐之后,可以放给各处杂货铺子去售卖。
哪怕一斤盐赚不到一文钱,积少成多,事少轻松,跟那扬州城千百年流淌的里运河一样,钱财源源不断。
当即,陈金闻就拍了板,上前一步恭敬地道:“王爷,草民愿与以前一样领盐票。”
其他人见到陈金闻表态,有那机灵的,跟着表了衷心。
余下的人犹豫不决,想着还有一天的功夫,得深思熟虑之后再决断。
齐佑没有勉强,让其他几人先行回去,马上给陈金闻他们立了盐票文书。
对于盐票的事情,齐佑经过了深思熟虑。
让杂货铺子直接卖盐,省了中间商,但会给盐场那边增加麻烦。有盐票的小商贩多了,势必要加多盐场的官员,造成官府官员冗忱,没省钱还多了支出。
小商贩与大商贩们一样,都是图利。人多且杂,不利于管理。
大盐商们就是那穿了鞋的,顾忌比小商贩多。批发盐给他们,一出事能找到人,他们还具有善后的资本。
齐佑故意提杂货铺,也是给他们指一条路。
像是陈金闻这般头脑灵活的,马上就领会了。齐佑不担心其他几人会不来拿盐,其实这几人就足够,估计他们还会从中拦着。
竞争的人越少,他们才越有利。
齐佑大刀阔斧改了盐税,押送着银子离开扬州,去到江宁,督促曹寅与阿山抓紧办案。
在康熙再来信之前,齐佑赶着将江南这边的官场大扫荡了一翻。
那边,李光地回到京城,将江南衙门空缺之事传了出去。
康熙看着大船的银子,户部尚书马齐的欢呼,以及等着加俸禄官员们的欣喜若狂,已经无力回天。他眼睁睁看着江南大变,捏着鼻子开始派官去填补衙门空缺,着手审理江南的贪腐案。
这边,齐佑押送着剩余的银子回了京。康熙怀着说不出的心情,召见齐佑。
齐佑请过安之后,觑着康熙黑黄泛油的脸,想了想,老实交代道:“汗阿玛,王家我拿下了。至于曹家李家加上阿山。。。。。。”
他双手恭敬将布包放在康熙面前,道:“这是账本。如何处置他们,全由您做主。”
康熙几乎没背过气去,沉下脸,怒道:“不看僧面看佛面,十五十六,都是你的兄弟,你们让他们的脸面何处搁?”
齐佑沉默了片刻,说道:“汗阿玛,在内务府转一圈,全是兄弟们的亲戚。其他人我管不着,只按着您的旨意办差,将手伸向国库的抓了。
”
康熙被噎住,想到这些时日,朝堂上下的变动,目光黯淡下来,盯着齐佑,说道:“老七,你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齐佑认真考虑一下,平静道:“我离开时,扬州的琼花开得正盛,洁白如雪。那天,我听到私塾的学生们在读大唐卢伦的《孤松吟酬浑赞善》这首诗,‘回首望君家,翠盖满琼花‘。”
康熙一时不解,愣愣看着齐佑。他清瘦挺拔,神色沉静。站在那里,不似花,不似树,似水。
上善似水,水善利万物而有静。
齐佑缓缓说道:“我想到汗阿玛督促国子监在着手整理《全唐诗》。一路上,我都在深思,大唐流传下来的文明,给这片土地上百姓,带来了什么启发呢?汗阿玛,您想要的,究竟是何种模样的天下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