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丰祥绸缎铺子不敢说日进斗金,却是马齐府里最大最赚钱的铺子。没曾想,齐佑回京的时日不长,对他的产业已摸得清清楚楚。
齐佑没有空去摸马齐的产业,定亲后,戴佳氏帮他准备给岳家的年礼,提到过裕丰祥绸缎铺。里面所卖的布料最时兴,比起江宁织造出来的都不遑多让。
马齐当然不缺两千两银子,只他不敢出这个头。瞧着眼前的形势,他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说道:“请王爷放心,我保证这两日就还上。”
齐佑干脆利落说了声好,“我信你。”他手指点了点桌上的纸,说道:“我带走的欠条,上面有具体的记录,我已经签字画押。”
马齐拿起纸,格子里清楚明白写着欠款的官员名,出身,所任职位,欠款日
期,金额。
最后面一格是备注,齐佑拿走的欠条,对应在后面写着他的大名,银两尚未入库几个字。
以前都是一堆欠条,看不太出来什么。如今再从统计后的数据看,马齐开始尚未觉察,过了一阵,他就琢磨出了些意思。
借款的多少,官员与康熙的亲近程度有关,比如御前侍卫等,越亲近借得越多。
马齐看得心思百转千回,滋味莫辨,只觉着纸烫手,忙收起来,锁到抽屉中。
齐佑离开户部,抬头看着春日夕阳染红半天天。路边的缝隙里,努力挤出了颗嫩嫩的新芽。
春天真正来了啊!
一年之计在于春,春日复春日,年年都有春。
如若不改变,春日并非希望的开始。
齐佑站了会,掏出怀表看了时辰,思索了下,转头往乾清宫那边走去。
果然,没一会,九阿哥十阿哥一起结伴走了出来。两人低头在议论着什么,看不清脸色。
似乎察觉到面前有人,两人警觉地停下了说话,一起抬头看来。
齐佑看到两人的脸色,顷刻间变幻不停。不过很快恢复了寻常,上前请安见礼。
齐佑笑着颔首还礼,说道:“我正准备去九弟府上呢,在这里遇到了正好,倒省得麻烦。”
九阿哥眼神闪了闪,佯装不知,说道:“不知七哥找我什么事情?”
齐佑拿出九阿哥的欠条扬了扬,说道:“如今汗阿玛将追缴户部欠银的差使交给了我,喏,这是你的欠条。
九弟,实在对不住了,你赶紧准备一下银子,尽快还清欠款吧。”
九阿哥没想到齐佑这般直接,再也沉不住气,拉下脸脖子一拧,蛮横地说道:“我没钱。别说七哥来,就是汗阿玛来,我照样没钱!”
齐佑好脾气道:“没事,不急。九弟欠的银子,共计三十二万两,这么多现银,肯定要到别处调一调,周转一下。我给九弟。。。。。。”
他抬起手,掐指算了算,朝脸色阴沉得几欲滴水的九阿哥笑了笑,道:“就两个月全部还完吧。只是,在五天内,九弟先得还上十万两。剩下的,允你在两个月内还清。”
九阿哥气得几乎没跳起来,用力挥舞着手臂,怒吼道:“没钱!说没钱就没钱,你再逼也没钱!”
十阿哥也欠了银子,不过没九阿哥多,他眼珠子一转,上前帮腔道:“七哥,您可不能尽顾着九哥这边,还有三哥他们呢,你怎么不去要?”
齐佑无视九阿哥的愤怒,好脾气解释道:“三哥他们欠的是内务府银子,内务府那边的,汗阿玛不要,谁都管不着。你看,像是九弟欠内务府的,我就同样没提,不然加起来就更多了。九弟,你别生气了,快回去写信,让人给你送银子来吧。”
九阿哥嚷着道:“我写信给谁去拿这么多银子,七哥,我写给您可好,正好您在,连笔墨都省了。七哥,您在外面经营这么多年,甭说顺义了,北
地的买卖做得那般大,一大车一大车货物,成日往内务府送。七哥肯定不缺钱,不如您借给我十万两银子,我马上拿去还了。”
齐佑不由得笑了起来,说道:“九弟,我真没银子,未曾在北地的生意里面赚一个大钱。不过,我说这些,你估计很难理解,以为我在跟你说天荒夜谈,是很可笑的事情。”
“是啊,七哥,您跟我说天荒夜谈呢。”九阿哥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神色嘲讽道:“不赚钱,只顾着做善事,一心为民,这可是太子爷与汗阿玛平时所做的事情。七哥竟然也这般做,弟弟我真是佩服至极。”
十阿哥听到九阿哥直指齐佑居心叵测,紧张地转头四望,悄然拉了拉他的衣袖。
九阿哥却不领情,一把挡开十阿哥的手,不悦斜了他一眼。
齐佑叹了口气,认真问道:“汗阿玛与太子爷平时做善事,一心为民。但九弟为了不与他们一样,要避嫌,故而做着与他们相反的事情。坏事做绝,与民夺利,中饱私囊,对吗?”
九阿哥被噎住,脸涨得通红,愤怒地道:“七哥,您别含血喷人,我可是什么事都没做。”
齐佑不想跟九阿哥争执,毫无意义。他踱步上前,将欠条拍在了九阿哥身上。
九阿哥被拍得往后退了一步,他气不过,抬起头就要跟齐佑翻脸。他比齐佑要矮近一头,抬眼迎上的,是齐佑看似平静如湖面,却翻卷着惊涛
骇浪的眼眸。
齐佑声音依然不高不低,淡淡地,一字一顿,在九阿哥耳边说道:“给你两个月,足够你写信到江南去,让两淮的盐商,给你送银子到京城。先是五天,再是两个月,你将日子记清楚了。超过一天,我要让两淮血流成河!”
两淮!盐商!
如同一把利刃,直刺九阿哥的心脏。
他踉跄后退一步,脸色煞白,冷汗津津。肩膀塌下去,再没了先前的嚣张。
齐佑没再看他,转身离开。
欠户部的钱,他一分不少会要回来。
九阿哥他们伸向盐税的手,同样会被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