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来抓田鼠!”
桂和正蹲在帐篷外熬粥,听到得高喊声,扔下手上的柴禾就往帐篷里跑。
帐篷不大,两人齐心协力,总算抓住了田鼠,将奄奄一息的田鼠用牛皮纸包了,准备挖坑埋了。
得高边收拾清理帐篷,边咕哝道:“这么恶心的东西,居然还有人能吃进去!”
桂和白了他眼,说道:“人饿肚子的时候,草根树皮都能吃。这玩意儿好歹有点油水,为何就不能吃了?”
得高不服气,朝桂和喷了回去:“那是以前,如今能一样吗?再说是七爷的帐篷,居然有田鼠乱窜!在宫里时,哪用吃这种苦啊!”
桂和懒得与得高吵,他还要顾着锅里的粥别扑了出来。走出帐篷,不由自主抬眼朝齐佑看去。
齐佑身着半旧的布衫,蹲在地边,与这里的百姓看上去并无不同。
桂和舀水洗干净手,揭开锅盖轻轻搅了搅。锅里的早饭是白粥,煮熟后切些野菜丁加进去,加上一碟酱菜,就是齐佑的早饭。
以前还会打个蛋做成蛋花粥,蛋吃完了,就吃野菜白粥。
在宫里自不用提,哪怕是顺义时,早上至少也还有几道小菜,牛乳与蛋必不可少。
得高埋了田鼠走过来,在桶里打水洗手。桂和看了眼他依然哭丧着的脸,跟着叹了口气,说道:“是啊,七爷这日子,真真是苦了点。”
齐佑听到背后两人的嘀咕,忍不住笑了起来。
苦不苦,当然苦。
开荒的
辛苦,自不用提了。
像是他这么大年纪的,早就算作成年劳动力。
齐佑自认为力气还算大,他试过去拔荆棘。双手拉住用力一扯,没扯动,自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麻了好久。
京城离这里要走好几个月,想要那边送吃食来给他,想都别想。流放之地穷得叮当响,拿银子也买不到什么好东西。
春天不能打猎,萨布素就经常给齐佑送些猪肉来,送来的猪肉也不多,只够他自己吃。
他们这边肉香扑鼻,其他人同样累,馋,闻到吃不到,对他们实在是太过折磨。
齐佑一旦有了肉,都会叫上徐日升他们一起来吃,算是沾沾荤腥。
如今齐佑托萨布素买了些小猪仔,加上鸡鸭来养,喂粮食就别想了,各种草管够。
到了冬天,鸡鸭下不下蛋齐佑不清楚,估计猪勉强能涨到百来斤。加上秋天能猎些野味,杀几头年猪,大家能半敞开肚皮打打牙祭。
除了劳力,还劳心。
人一多,队伍就难带了。
自打知道要开荒种地时,他们心里的小算盘就打得哗哗响。
各个佐领,赶着前来问齐佑,以后的土地该如何分配。
齐佑没让他们吃大锅饭,而是量了一块荒地出来,他们自己领去开垦。谁家开出来,就算谁的。
人少力量就小,齐佑建议他们互相帮忙开垦。这样也有问题,比如有些人家男人生病受伤出不了力,或者家中没有成年劳动力的。各家的劳动力不
同,出力之人就有闲话,不愿意了。
吵起来还是其次,主要是耽误了正事。齐佑就要去调节,光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还不够,得给他们适当的奖励与好处。或给一块肉,或者他们最喜欢的酒。
酒这边不缺,烧刀子酿得够劲。吃过了酒,这些人就开始发疯,哭泣。哼唱着蒙古小调,思乡。
尽管他们的部落早就覆没,故乡已经不复存在。
齐佑不想家,他不知道家在何处。是遥远的以前,还是对他来说,始终陌生的紫禁城。
这片山谷,从荒芜人烟到炊烟袅袅,有人气之后,就有了生机。
呼吸间,是泥土青草,加上菜粥的气息。远处,有孩童在欢笑,有鸡鸭喳喳,牛哞哞叫一声。
齐佑抬头,望着天际缓缓破云而出的太阳,微微眯缝起了眼,享受着朝阳抚上脸的温暖明媚。
桂和与得高都说得不对,他们跟着他多年,还是不够了解他。
在齐佑看来,这里比紫禁城的富丽堂皇好。苦中作乐也有意思,像是小林一茶的徘句所写那样:
“个个长寿——这个穷村庄的苍蝇、跳蚤、蚊子。
米袋虽空——樱花开哉!
美哉,纸门破洞,别有洞天看银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