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佳氏哭过了一场,淤堵着的胸口松散了些。她擦拭干净眼泪,平缓了下心情,说道:“我都知道,就只一时无法想通罢了。你郭罗玛法劝我,不要想那么多,你做事稳重,比朝堂上所有的大臣都稳重。如果你真出了事,那真是了不得天大的事情。我还怕什么啊,真有天大的事情,只能是我儿实在是太厉害,我就只有自豪了。”
他们母子都在努力自洽,齐佑鼻子不由得一酸,用尽全力笑了起来,说道:“还是额涅厉害,比我看得透彻。”
戴佳氏跟着笑起来,嗔怪地道:“你少打趣我,我哪懂得那么多。还不是你每次写信回来,将一些事情嚼碎了,讲给我听,我才能看明白。”
犹豫了下,戴佳氏的眉头又微皱起来,问道:“你郭罗玛法说,朝堂上有很多官员弹劾你,你可想到
了应对之策?”
齐佑宽慰她道:“额涅放心,我没打算理会他们,弹劾这件事,端看汗阿玛的态度。汗阿玛要理会就理会,不理会的话,那些折子就束之高阁了。那些人最会的,就是审时度势,见机不对,就不敢再说话了。”
“也是。”戴佳氏放下心来,转而问道:“那你汗阿玛那边呢?”
齐佑老神在在说道:“汗阿玛冲着我发了好大一通火,如今气出了大半,应当不会再要我的小命,该在召见李光地他们了吧。”
戴佳氏彻底长长舒了口气,拍拍胸口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咱不管那么多了,先用饭再说,吃饱了,你回去好好睡一觉。瞧你又瘦了,既然回了宫,就得好好补补。”
齐佑说好,想到太医给他的那些补品,说是康熙亲自下旨送来,不禁自嘲一笑。
*
乾清宫。
齐佑猜得没错,康熙在见过他之后,马上召见了李光地与索额图,佟国纲等人,大阿哥也被叫了去。
索额图先说了到喀尔喀的情况,估计是因着佟国纲在,他倒没有添油加醋。
从齐佑如何反对返回京城,如何安排他们安置逃命的百姓,下令佟国纲带着兵去拖住噶尔丹。他又是如何被齐佑带去让李荣保出兵,一五一十细细说了。
急信简单,康熙还是初次仔细全面了解当时面临的情况。李光地与大阿哥,虽然对齐佑在喀尔喀的作为了解得最多,索额图所言的
许多细节,他们也是初次听到。
索额图记性好,口齿伶俐,将所发生的的事情,说得绘声绘色。
尤其是大阿哥,听到齐佑如何不紧不慢,拿出枪对准李荣保时,忍不住激动地拍了下案桌,大叫了声好。
康熙正听得出神,被大阿哥这一声喊惊住,脸一沉瞪着他,骂道:“混蛋,你当你在听书呢!”
大阿哥讪笑着告罪,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忙坐好了,紧紧盯着索额图,催促道:“你快继续说啊!”
索额图没理会大阿哥,而是望向了康熙,等着他的旨意。见康熙点了点头,才继续说了下去。
说完李荣保如何被逼着出兵时,索额图总算夹杂了些私货:“奴才实在是没曾想到,七阿哥要拿我们使团所有人的安危去威胁李荣保。奴才死不足惜,只被噶尔丹捉住,大清的脸面何处搁,让罗刹国在旁边看笑话不说,还耽误了和谈。”
李光地掀起眼皮看了眼索额图,复又垂下了眼。
佟国纲却坐不住了,生气地说道:“如果置之不理,罗刹国难道就不看笑话了?索大人,缴来的那些枪还在呢,大家都看过了,噶尔丹所带的鸟枪,都来自罗刹国。这边说着与我们和谈,那边罗刹国的使节戈洛文在作甚,他在到处抢劫!他根本早就知晓噶尔丹前来攻打喀尔喀,大清和谈的使团无法继续前行,他这可是和谈的态度?”
索额图听到佟国纲捡着齐佑的
话来嘲笑他,脸难看起来,想反驳,下意识先看向康熙。
康熙脸色难看,索额图忙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脸一抹,只当什么都没听到。
大阿哥在旁边看着,此时哪肯放过落井下石的机会,当即嘲讽说道:“舅公说得对,罗煞国就是不安好心。索大人,这般简单的事情,难道你看不出来,倒怪罪起七弟来了!”
索额图也深知说错了话,忙不迭往回找补:“大阿哥,我万万没有怪罪七阿哥的意思,只如实描述了当时的情形。何况这些话,都是七阿哥亲口所讲。大阿哥若不信的话,可以亲自前去问李总管,看我可有任何的添油加醋。”
康熙头疼起来,沉声道:“老大你别打岔,索额图你继续说。”
佟国纲见机不对,斜了眼索额图,抢着说道:“皇上,接下来的事情,奴才最清楚不过。索大人一路跟着七阿哥赶去找李总管,实属辛苦,让索大人歇息一阵,还是由奴才来说吧。”
佟国纲这句话说得就促狭了,齐佑与索额图一同出发,骑马疾奔到察哈尔总管府去找李荣保。
要说辛苦,也该是齐佑辛苦。
大阿哥毫不客气,咧嘴笑了起来。李光地从头到尾都面色寻常坐在那里,端详着面前的茶碗,好似能看出朵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