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神色复杂起来,他其实也拿不定主意。
他知道这件事是齐佑起的头,太子的心思他更是看得一清二楚。
对于齐佑与太子的本事与心性,康熙哪怕蒙住了心与眼,也得承认太子比不过齐佑。
只对康熙来说,太子毕竟是太子。于私,对于他一手抚育大的儿子,自然多了几分偏爱。
于公,太子是储君。打压索额图,难免有人蠢蠢欲动。太子看似应对得当,其实早就按耐不住了,频频出错。
索额图的野心太大,史书上外戚干政的事情屡见不鲜,康熙绝对不允许此种情形出现。
可若是铲除了索额图,哪怕再安抚太子,依着他本来就多疑不定的性格,父子之间,帝王与储君之间的嫌隙,再也无法弥补。
康熙想找到个很好的平衡点,让齐佑像是福全辅佐他那样,辅佐太子。
齐佑能让太子与大阿哥在顺义和睦相处,一起把酒言欢,还忽悠着他们一起傻乎乎抬了半扇猪进御膳房。
其他的且不说,就凭着他这份本事,只要他站在了太子身边,就是没了索额图,太子也不至于那般急躁不安。
康熙犯愁的是,对于齐佑这个儿子,他自己好似都看不透。
让齐佑辅佐太子,首先得他愿意。
若干强按着他,指不定将辅佐变成了架空,太子成为他身后指哪打哪的小跟班。
“唉!”康熙重重叹了口气。
原本
想好那些语重心长的话,到了嘴边就又咽了下去。面对着这个儿子,比面对整个朝堂还要难。
当时与齐佑比试着学习算学几何,包括拉丁文,被他远远甩在身后,郁闷又兼骄傲的感觉又回来了。
打也舍不得打,骂也舍不得骂。
他怎么就不像福全那样,脑子稍微笨一点呢?
康熙迟疑了半晌,最终温和地说道:“太晚了,这件事不急,你赶了一天路,早些回去歇着吧。南先生身子也很不好,你到时候出宫去看看他。缺了礼品的话,去问梁九功领。”
齐佑不知道康熙百转千回的心思,只知道他的重重顾虑,无非是朝堂社稷罢了。见他闭口不提此事,亦只当这场谈话不存在,笑着应了是。
到了乾清门前,齐佑恭敬见礼送别,康熙摆了摆手,转身进门。
齐佑恭送着康熙,等他进去不见了,方回去阿哥所。康熙站在门边,脚步微顿,一个旋身,朝齐佑离开的方向看去。
两盏小小的宫灯,照着齐佑前面的路。兴许是太过劳累,他比白日见到时,走路时慢了些,左腿颠簸得更明显了几分。
消瘦小小的身躯,左摇右晃,却始终没让人搀扶,一步步走得很坚定。
康熙心蓦地没来由一阵酸楚,微闭上眼,呼出口气,片刻后转头离开。
翌日,齐佑一大早起身之后,照着以前那样学习完,便去了成妃戴佳氏宫中请安。
戴佳氏一如既往在门口翘首以
盼,远远见到齐佑就激动起来,几乎是小跑着迎了上前。
齐佑心里一暖,连忙加快了脚步,手伸出去,放在了戴佳氏伸向他的掌心中,笑着叫了声额涅。
戴佳氏握着齐佑布满薄茧的手,心疼得眼眶一下红了,翻开他的手仔细打量,哽咽着说道:“瞧你,比起以前上骑射课还要辛苦,这手心满是茧。长高是长高了,却比上次回来时还要瘦,脸怎地这般干燥,早起没有抹脂膏润一润?”
只怕越看下去,戴佳氏会越难过,齐佑连忙笑着说道:“额涅,我饿啦,等会吃完饭,您来帮我抹吧。”
康熙给齐佑派了陪伴伺候太皇太后的活,白日还有很多事情做。齐佑抽不出功夫,便在早起的时候让得高前来传话,他早上要来陪着戴佳氏用饭。
戴佳氏一听,赶紧携着齐佑往屋内走去,连声吩咐橘实去准备饭菜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