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有了这个人,原先空荡的心,意外被补进很多很多美丽的东西,变得可以祝福别人,期待他人幸福,甚至……接纳本来不能接纳的事:「我想,我妈妈也一样,她不是把爸爸忘了,只是放在心里的位置不同了。」所以,当天他会那般动气,或许是因为这个人给他这么这么多,他却完全无以回报。困扰得要命。「对不起。」杜言陌再度道歉。「我承认我确实有点怕他知道,我不想被他否定,但……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不和老师联络。」安掬乐一怔。杜言陌重述:「我可以不和老师联络,却绝对不能被你抛弃。」「我一定会死。」他小声讲道,牢牢抱住安掬乐的腿,把脸埋进他腰间轻蹭。「求求你,不要抛弃我。」「……」「我会变得成熟、变得自信,变得可以坦然接受你对我的好,也能对你好,更好更好……」安掬乐见着这幕,仿若回到几个月前,少年也是这般讨好地抱住自己,在夜灯下哭着诉说:「不要不要我……」他没想过少年竟会做到这般地步,相当于他的人生,能够偎靠取暖的,仅剩下自己一人……安掬乐分明不想逼他,可事到如今,也不打算放手,就令少年跟那边断了联系,永远永远,都不要往来。只有他一个。──这一定不是爱,爱才没这么小气自私又难看。可是萦绕在胸中的满足感,又要如何定义?杜言陌:「菊花先生,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熬了整晚,少年终于有勇气问出这句。安掬乐笑了笑,把他紧紧抱住。他抱了很久,像抱着一份独属于自己的珍藏……低声在对方耳边说了一句:「言陌,我爱你。」[在爱里安居]酒吧里,两个男人照旧很老梗在谈心。安掬乐把自己跟少年近阵子的变化进展告诉好友,自顾自结论:「我觉得,这一定不是爱。」乔可南挑眉,反问:「不然你以为怎样叫爱?」安掬乐拿鱿鱼丝敲着酒杯,哼哼唱:「不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乔可南嘴角抽了抽。「你脑子坏了?这种官方说法你也信。」「不然?」乔可南:「你知道&lso;愛&rso;这个字怎写吗?」安掬乐嘻嘻一笑,抛媚眼。「亲爱的,你要教我吗?」乔可南翻白眼,懒得理他,只掏出一只笔在餐巾纸上写:「中文字一向神奇,你看,愛这个字,就是把心关在一堆有的没的东西里,用布包着,提着走。所以愛的本质,就是很小气、很隐蔽、很窄小的……至少我推论造字的老祖宗是这么想。」安掬乐瞪大了眼,看着乔可南写出的「愛」字,最后一撇,被水珠晕蒙。把心包着,提着走,属于自己的……谁都不许抢。安掬乐扬唇。「闺女。」「嗯?」「我终于相信你是律师。」乔可南哭笑不得。「你当我之前都跟你在玩扮演啊?」安掬乐笑,到底什么是爱?过去他嘲笑、不屑,认定那是一种迷幻的假象,轻薄如兴奋剂,吸着吸着,便以为自己不能失去。爱的本质空泛而虚无,不沾上、不成瘾,就没事。他过去爱的那遭,太糟,致使他以为自己再不想碰触这玩意儿,偏偏老天却给了他一份大礼──这一次,他爱上了一个足足小他一轮的少年。终归人活一世,怎能完全无爱、无碍……他认了。认得彻底。再不反抗分毫。安掬乐走出酒吧,算算时间,少年打工应该也结束了。他招车前往,正巧看见杜言陌从便利商店走出来。现在是少年的寒假,再一学期他就毕业了,杜言陌决定先上高中,最近除了打工就是念书,倘若考上,最少还有三年学生生涯。安掬乐打算届时再告诉他自己真正年龄……之后对方要走要留,他通通无意见。先前杜言陌满十六就开始打工,寒假前刚好安掬乐家附近的便利商店缺员,便应了,偶尔他会去安掬乐那儿住──他很坦然的告知母亲,他有一个年长的恋人,并未讲性别,王杏纭一开始自然强力反对,然而杜言陌却说服了她。用的什么方法,他不肯讲,安掬乐也没问。总之他的小窝,就这样出现了专属于少年的一柜,搁置换洗衣物及简便的生活用品。算是真真正正的,入驻了。安掬乐正待上前,忽地看见里头又跟了一个人出来,不知跟杜言陌讲了啥,两人有说有笑,杜言陌脸上罕见地扬起几分笑意,过了一会,那人进去了,杜言陌转头,总算注意到他。「菊花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