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隅默默戳了一下屏幕上的小章鱼人。
-长官,我有时候觉得您很享受看我的热闹。
小章鱼人从电脑后探出头,严肃脸。
-你没有感知错。
安隅:您最近受了什么刺激吗?
小章鱼作思索状,似乎遭遇了系统计算卡顿,过了一会儿才弹出气泡框。
-我一直在看你的热闹,只是有时候不会说出来而已。
安隅:……
“别玩章鱼了。”秦知律语气忽然严肃,“从监控上看,医院比日常水平爆满得多,已经在超负荷运转了,了解一下出什么事。”
“哦,好的。”安隅立刻揣起终端,却还是忍不住道:“但您能停止随时读取我和AI聊天的行为吗?”
“真的在玩章鱼?”刚在办公桌后落座的秦知律挑了下眉,淡道:“没读,诈你的。”
安隅:“?”
医院后门一进去是堆杂物的过道,安和他的记录球正停在过道门口为难。
一门之隔,人声鼎沸。
整个大厅塞满了人,队伍一圈兜一圈,安隅捋着看了半天才发现绝大多数人都在排“皮肤感染科”。他将视线掠过人群,没发现他们的皮肤有什么异常。
秦知律提醒道:“最早一批被认为精神异常的在四楼。”
安隅犹豫了一下,“可这些人……”
秦知律道:“群体爆发的皮肤病确实不对劲,但暂时看不出和任务的关联,先放一放。节外生枝不可避免,你要学会专注核心。”
安隅转身向楼梯间走,“好的,长官。”
炎跟在身后笑了一声,“角落意外地温顺啊。”
秦知律从容道:“也有不听话的时候,发作起来很疯。”
“哦?”炎瞟了流明一眼,“我从前确实没想过你会收监管对象,所以很难想象小朋友不听话时,你会怎么办。”
秦知律道:“随着他。”
流明转头瞥了他一眼,眼神冰冷而挑衅。
楼道里也塞满了人,男女老少坐在地上,时不时在身上抓一下,像在抓看不见的虱子。
直到四楼,走廊才回归寂静。
安隅沿着走廊一头,一间一间地路过那些病房。
病房里,一个老头子在用筷子错乱地敲击着床栏杆,呆滞道:“一秒、十秒、八秒……”
隔壁病房传来歇斯底里的尖叫,壮汉撕扯着脚上的溃疮,几个护工死死抓住他的手脚,用约束带绑在床架上。那人仰躺着向上挣,带着整个床架在地上弹跳,“不是说伤口是我自己撕开的吗!撕给你们看啊!满意了吗!”
铁栏杆的撞击声让人心惊,安和流明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到下一间,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正在对着镜子练习微笑,她深吸一口气,猛地咧开嘴角,“嘻”地一声,但紧接着,笑意从那双童真的眼中撤退,她面无表情地透过镜子看着门口的几个人。
安果断转身,边走边用力拽了拽兜帽,又捋了捋胳膊。
安隅从头看到尾,平静地打量着那些精神错乱的病人——有数米粒的,脸贴在破溃的皮肤上观察的,趴在地上痛苦地回忆着过去写日记的,还有位“诗人”高声朗诵“当快乐消失”,只有这一句,反复循环。
走到最后一间门外,秦知律问道:“怎么想?”
“超畸体的行为逻辑很简单。”安隅垂眸看着地面,“杂货铺老板的绳子比喻很贴切,快乐的时光会被它掠夺,痛苦的遭遇会被重置。那个东西平等地恨着34区的所有人。”
“也不是所有人。”流明忽然回头看着他,“走廊上那些排队看皮肤病的,也有几个身上带伤,但已经结痂了。虽然所有人都失去了时间信息,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要承受额外的折磨。”
秦知律“嗯”了一声,“根据信息检索,出现严重精神错乱的人,都是三个月前的瘟疫重症患者。”
安隅确认道:“瘟疫?”
“34区的季节性瘟疫,平均六到九个月就会来一波,上一波是三个月前。近一年医疗资源改善,病死的人已经很少了。”
安隅“唔”了一声,“主城支援了医疗团队吗?”
“不完全。主城负责支援药物,关键在于34区的一位老医生,他摸透了应对方法,即使病菌变异也能迅速对症下药。”秦知律停顿,敲了两下键盘,“那位医生就在你们面前这间病房里,他是第一个因精神异常入院的人。”
门的另一边很安静。
在这条神经兮兮的走廊上,太安静的病房容易被人遗忘。如果不是秦知律提醒,安隅也差点要错过了。
安隅透过玻璃窗向里望了一眼,这是唯一老老实实穿着病号服的病人,头发花白,后背有些佝偻,他坐在床上对着窗外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