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发呆,所以听到平身二字才起身。只是那声音那么熟悉,我转过头去看,那人紫色便衣,头戴紫金冠,贵气逼人,旁边的美妇也是一脸矜贵,凤钗罗裙。反应过来,又有些不可置信,这二爷竟是当今圣上秦玉倾,身体乏力。怪叔叔却搀起我,上前请安,我看那二爷嘴角微抖,我眼中求救意味明显,只是,当着这全天下,却不知他愿不愿意背上骂名,出手救我。显然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他很用力的甩开了怪叔叔搁在我身上的爪子,打横将我抱起大步而去。群众都颤颤巍巍的跪下来,我在他怀中,突然很感怀,要是你爱的是我,那该多好?那该多好?
望着金碧辉煌的幔帐,我有些怯生生地问他:“你是皇帝啊?”他点点头,小心地为我脖子上的肿块敷药,离得这样近,我又只着单衣,让我有点脸红。不怕死的继续说:“我听过好多关于你的传闻。”“哦?!”他挑眉:“说来听听。”想来他说的话就是圣旨,我很狗腿的开始说:“据说你今生只爱皇后一个人,为了她三宫六院全部取消。”他皱眉,没说话,我继续:“又听说你年初见到一位貌美的臣妻,将她单独召入宫中。”他还是没说话,我叹口气:“今日你一救我,明日不知又有何八卦传出,一定说你强取豪夺,我还是女主角,哈哈哈哈。”见我笑得开心,他缓缓将我抱在怀中。用下巴摩擦我的头顶。喃喃说:“你怎么这样不会照顾自己,当初我留秦玉袭一命,他竟用你向我示威,明日我定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他这话本是哄我,却将我吓了一跳,立刻乖乖的噤声,窝在他怀中,早知道他来头这样大,打死我也不敢朝他扔枕头啊。看出我的反应,头顶上的人难得发出笑声:“你呀,还是这看起来软弱的性子?”什么叫看起来软弱啊,我心中嘀咕,小小的不满,身后的人又将我反转过来,抬起我的下巴,轻吻了我的唇。比起怪叔叔,他的味道果然好了许多。等他离开,我轻轻开口:“我只要一记起以往,就会心口痛,控制不住。”垂下眼:“不要逼我再想起来好不好?”他惊愕,又抱住我,在耳边重复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以为你只是恨我当日没有坚持,才故意忘记我,对不起,对不起。”他说得诚恳,我也不好责怪,只是想,如果是逼不得已,我就用叶芊重的身份去爱他好不好?只要稍稍放弃一点我作为女人的自尊就行,好吧,就当作你逼我的,让我去爱你。
半夜醒来,冷汗浸身,我到底是怎么了,被他搂在怀中,我本来很安稳的睡着了,难道是叶芊重责怪我,责怪我拥有了她的幸福?心口的绞痛却在幸福感中强烈起来,好像有人告诉我,不可以,不可以拥有这样的幸福。本想忍住的,还是闷哼出声,枕边的人醒来,揽住我,急切的询问。咬牙告诉他:“老毛病了。”他忙唤人点亮烛光,又传讯御医,可我却在全消的睡意中渐渐好了起来,等到那胡子都白了的御医赶来,我已经又是一条好汉了。
我说:“你以后不要陪我睡觉了吧。”话一出口,又觉得有些不对,见他皱眉,忙解释:“我知道你不会对我做什么,也没有觉得不舒服,只是,只是,就是感觉太好了,我心绞痛又会发生。既吵了你,我自己也休息不好。”他看了我良久,叹口气:“芊重,你什么时候才可以原谅你自己?”我见他话说得没头没脑,也没有在意,只是眼巴巴的看他,他摸摸我的脑袋:“我会让他们在外间准备一个床榻的。”我很满意,继续询问:“你要不要去皇后那里啊?”这话显然说得不对,这位从未生过气的美人,一甩袖,走了!
皇后站在我面前,气势很足,不过我有当今圣上的特赦令,见到谁都可以不跪,所以我也懒得起身,半卧在榻上用眼睛瞄她。看了一会,脑子里蹦出一个想法,这两人要是生个小孩儿,不知道好看成什么样子。也许是我一脸的奸笑很讨人厌,所以眼前的冰美人看着我的笑容,嘴角已经很不愉快的绷紧了。她说:“叶芊重,你倒真是够下贱,害死了倾子生,现在又来玩花样。”我摸不着头脑,想来她恨的也是以往的灵魂,与我并不相干,所以翻个身,想趁着这美好的阳光睡个午觉。那矜贵的皇后却没有放过我,走过来扯住我的头发,竟是泼妇的架势,你看,这个世界上不管多高贵的女人,只要为爱疯狂,仍是这般作践自己。“放手拉。”我大呼,用这么大劲儿,你他妈想把我变尼姑啊。皇后还没放手,已经被人推到在地,来人恨声的说:“黎清泉,你自知一些,当日我娶你,不过是合作关系,保你黎氏一族盛世平安,你不要逾越了自己的身份,如果你敢动芊重一根毫毛,不要怪我背信弃义!”你看,他放狠话了,而且气势十足,连我都隐有惧意,何苦当事人?皇后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拍了拍身上的尘埃,很体面的转身走了,只是临走前那眼神,确实让我不寒而栗。
我问面前的人:“如果你有天不爱我了,或者发现我根本不是叶芊重,你会不会也那样薄情对我?”他用一副你想多了的表情忽视我,我不甘心却不想继续追问,有些东西,不是追问就会有结果的,我又何必那样执着。
今夜他有事,这个时辰还没回来,我不愿在宫中走动,只好早早休息,吹熄蜡烛,心中感概,不知我这浑浑噩噩的日子还要过多久,明明想去爱,却不敢去爱,难道真的是他说的那样?是我自己折磨我自己?正思索,忽觉浓烟滚滚,起身朝窗外一看,红艳艳的一片,竟是大火,开口呼救,却是满嘴的浓烟,刚想从窗口往外爬,却忽然被人从外面死死扣住。心中明白过来,大抵是谁想要我死,又急又气,浓烟更盛,那火势也大了起来,整个封闭的屋子温度渐渐灼人起来。努力寻找屋子的水源,竟被人断得干干净净,看来,是居心已久啊。呆坐在床边,任那火舌渐渐向我的身边靠来,脑子却突然清明起来,好像不久之前,我也承受过这样灼热的炙烤,那时是什么样的感觉呢,锥心之痛?床帐已燃烧起来,带有一些恐惧,一些解脱,一些遗憾的汗水打湿我的额头,闭上眼睛等待死亡。
门被人撞开,汹涌的火舌舔舐这他的衣角,你看,他进来的这样急躁,寻觅得这样疯狂,全然不顾这灼热烟尘,全然不顾这姓名之虞。嗓子已被浓烟呛哑,我已开不了口唤他,告诉我在这里,只好往他的方向挪步,如果我可以活下去,我希望可以夜夜在你怀里安睡,管他的心绞痛。如果可以,请你修复我心中那个伤口,让我有后悔的机会。火势这样大,门窗聚裂,他终于看到我,大步朝我走来,我高兴的一松力,罗裙染上大火,双手扑腾,碰到已被烧掉几个支脚的书柜,眼睁睁的看它朝我倒过来,却不想被人推开,替我掩埋在火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