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他的双眼,听着耳边打着小报告的精灵语言,刚刚还愤怒的脸瞬间苍白。
「你知道了?」胸口的心跳急遽地跳动,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不希望他现在就发现事实。
他不希望他现在就知道自己即将要死去的事实……
他好不容易撑了如此久,一个人努力到这时候,明明就已经到了最后,为什幺要破坏这一切!
「我知道了。如果不是大哥,你还要瞒我多久,到你死了那时候吗?」最后一句话冲破口,在耳中听见自己说出那个字的一瞬间,整个人冷得颤抖起来。
不会的!
他不会死!
他不允许他在自己好不容易知道自己心情时,就这样抛下自己离开!
蔺祎兰努力的吸气,他的心跳太快,整个脑袋因为缺氧而开始嗡嗡作响,「是的,我就是想瞒着每一个人到那时候,我努力了这幺久的时间,就是希望你们到最后一刻才知道,因为我很自私,我希望在自己死去之前都可以看到你们的笑容,都可以告诉我你们可以很幸福,我就只是希望这样而已,为什幺还要破坏这一切,为什幺?为什幺!」
生平第一次,他大吼着对上天控诉,他已经不怪祂给了自己这样的身子,他已经不恨祂夺走了自己的父母,现在还想怎样?连他这一点小小的愿望都不肯给他吗?
祂知不知道自己为了这一切忍受了什幺!
他想大声哭泣、他想大声埋怨、他想去恨每一个不公平,但是他一直努力忍受,一直在每一个人的面前坚强,为的是什幺?就只是为了不让人遗憾,不希望有人觉得他连死去都不快乐,如此而巳啊!
眼泪终于迸出眼眶,一张苍白的脸瞬间淌下一条泪流,双手紧紧抓着钱若樵的胸口,紧紧、紧紧的,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坚持着。
没有人看过这样的他,每一个人的心里一直都是充满着笑容的蔺祎兰,现在才发现他不是不抱怨,而是他太坚强,但不管多幺坚强的人,都会有崩溃的一天,好不容易忍到了这一刻,却因为心中的愿望毁去而全然崩溃。
「小兰!不要激动,拜托!不要激动!」钱嗣凌好不容易找回神智,赶紧拉住蔺祎兰的手,慢慢地扳开,揉捏着他的身体,心里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可是已经来不及,蔺祎兰开始用力地咳了起来,每一次心跳太过剧烈无法负荷的时候,他都会忍不住咳,钱若樵紧紧抱住他的身体,不顾一切地开始往电梯跑,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他记得在蔺家夫妻去世的时候,蔺祎兰的第一个反应也是这样猛咳,然后在下一瞬间失去意识,心跳也接着休克。
蔺祎兰抓着他的衣领,很辛苦地从剧咳里呼吸,他睁着双眼,看见抱着自己的男人,在到达电梯之前,已经泪流满面。
钱若樵觉得一切就像是影片倒转重复播放一样,如同当年蔺祎兰刚知道自己的父母因为意外去世时,他先是心跳急遽跳动,接着因为不胜负荷而瞬间停止,没有血液运送氢气到大脑之下蔺祎兰睁着双眼,看不到他们的脸庞,听不到他们的声音,所有人混乱地在他耳边呼唤,用尽各式各样的方式想唤醒他的意识。
小李的速度最快,在他看见钱若樵冲出去的瞬间,自己也跟着冲了出去,一到地下室,比谁都还要快地发动车子,钱若樵抱着人跟钱嗣凌挤进后座,熟练地开始对失去意识的人儿开始做起心肺复苏术。
车子冲得很快,连续闯过无数个红灯,警车还来不及拍照或是警告,轿车就已经紧急停在急诊室门口,一路上钱嗣凌已经先打了电话通知,所有的医生跟护士都在急诊室门口等待,当钱若樵抱人下车那一瞬间,怀里逐渐失去温度的人儿马上就被移到病床上,两个男护理人员迅速往急救病房推,护士请他们停留在原地不要跟上免得影响医生的急救。
王医生跟在病床后跑,看见狼狈站着的三个人,尤其是看起来快要崩溃的钱若樵,他点了点头,将手放在心口请他安心,告诉他自己一定会尽力。
接着他们就只能等待,在急救室外等待,看着护士跟医生不断的将一些简单的急救器材搬进去,从帘缝里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一根一根的线接上仪器,有人喊着一二三,一次又一次。
「小兰会没事的,小兰会没事的……小兰会没事的……」钱嗣凌瞪着前方,嘴里不断的念着,已经不晓得是在告诉自己,还是在祈求上天。
李杰同样握紧拳头,绷着身体站着,只有钱若樵一脸茫然,完全忘记自己脸上的泪迹,看着眼前几乎是一片白的景象,只能听到自己心跳不断跳动的声音,一声又一声……砰咚……砰咚……。
每跳一次,他好象看见了什幺景象。
一次是蔺祎兰刚出生时的模样,那时候已经从医院到了蔺家,粉粉嫩嫩的脸蛋,他好喜欢,没想到却在他抱着他的同时撒了他一身的尿。
然后是他以为抛开了那小小跟屁虫,却在巷子里转了一个弯时,堵到了一张亮着大眼开心地看着他的小脸,小家伙从很小的时候,就聪明的不象话,但是却又那幺乖巧。
自己有一次难得生病,发烧躺在房间休息,因为祎兰心肺功能不全,所有人最怕他被传染到感冒,都阻止他到钱家玩,但是那个小家伙却在知道自己生病之后,发现哭闹没有用,于是趁着长辈都出去上班的时候,竟然偷偷爬墙,爬到他窗外的那一颗树,敲敲他的窗,在他的窗口贴了好大的一张:哥哥生病要快点好喔!
小小的脸蛋很委屈,难过地看着病中的自己,却不能进去给他亲亲。
后来的后来,是他撞见自己跟杨千驹的分手画面,两个人因此形同陌路,可是他却知道,每一次他回家的时候,都有一双眼睛,像孩提时代一样,一直看着自己,每每总在他回首时,就会发现一双眼睛映在自己瞳孔之中,满是希冀的脸庞,让他难受地不禁转过头假装视而不见。
那时候他们早已相爱。
早在很多年很多年以前,他们就可以在彼此的眼中看到感情,但却像是隔了一个罩子,没有人可以搓破那一层层的伪装。
「若樵哥哥!若樵哥哥!」
「干嘛?」
「我们可不可以一直在一起?」
「啊?」俊秀的脸庞终于从教科书里抬起头,看着这个从会说话开始,就一直奶声奶气地喊着他若樵哥哥的娃娃。
「一直一直在一起啊!就像爸爸跟妈妈一样,永远永远、一直一直在一起喔!」小小的双手,比了好大好大的一个圆,他不懂得该怎幺去形容永远,但是对他来说,就是用尽力气垫起脚尖去圈起一个最大的圆圈圈。
「傻瓜!」虽然受不了他总是粘着自己,但是看他认真地用双手画一个大圆时,少年忍不住弯身在他小小的脸庞上咬了一大口,在白白嫩嫩的脸颊上,留下清楚的齿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