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声音很清楚地打在耳边、脑海,心里头,让他拿着相片的手颤抖了一下。
「妳刚才有说话吗?」
「怎幺了?是不是觉得冷?」
房中的两人同时开口。
蔺祎兰深深注视着李少芬,「没事,我不冷,帮我将照片收起来好吗?」
那声首不是少芬姐的,他听过那声音,那声音很像医生的,却更像他时常在梦中所听到的呢喃;所以他不该感到讶异,反而应该感到熟悉才是,熟悉这有如千万年来一直在他耳旁说故事般的语调。
最近越来越常在梦中听到,不过在他醒着的时候听到,这还是头一遭。
那声音能使自己感到一股干净纯洁的力量,有力地将自己从头到脚洗尽每一分每一寸,洗过之后,会觉得背部有东西蠢蠢欲动,会发现自己越来越是了解些什幺。
他因此而懂得的第一件事就是……他即将回去。
但回去哪里呢?
直觉地望向天际,此时的天空黑幽幽的,看不见半颗星星。
「该睡了,还看些什幺?」整理好相片之后,李少芬小心的扶起他。
「少芬姐……」
「什幺?」
「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们,请不要伤心……」蔺祎兰坐在床上,仰着头看着眼前那熟悉,并且一直关心着自己的脸庞。
「你在说什幺……」李少芬不安地皱起眉头。
蔺祎兰摇首,将目光深深地望进她担忧的眼眸中:「我是说真的……芬姐,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们,请别伤心,我只不过是回到我应该在的地方罢了,在那里我可以过得很快乐,毕竟那才是我该在的地方。」
「你……」
「记得我的话就好,不需要回答些什幺,妳记得了吗?少芬姐。」
李少芬除了点头之外,无法再给其它的回答,一口气像是哽噎住了一般,无法说出任何话语。只能如每一天她所做的事一般,让他在床上躺下,为他盖上被子,静静地等他入睡。
上午九点又七分。
蔺祎兰躺在办公室里的长沙发上,双眼有些无神地盯着白墙上的银色挂钟。
照理说,如果是平常人的话,一个上班族在上班时间躺在沙发上是一种摸鱼的行为。他现在应该正襟危坐地坐在办公桌前,一手拿着笔,一手翻阅着资料,双眼中除了工作时要用的资料之外,再也装不下其它的东西才对。
可是现在,他已经看了整整六分钟的时钟。从躺到沙发到现在的六分钟内,身体完全处在绝对无力的状态,连挥挥手这样简单的动作都有执行上的困难。
为什幺会这样,其实说来一点也不奇怪。
早在四天前他还是个天天躺在床上的病人,三天前则是勉强能下床的病人,昨天是个硬撑着学平常人上班的病人,今天理所当然会成为耗尽力量的病人。
总而言之,他无法苛求他这身为重病患者的身体能有多大的行动力。
其实今天早上起床时就已经头昏眼花,若不是赶紧跑到浴室中捏了将近整整十分钟的脸颊看起来红润些,早在少芬姐那一关就被赶回床上休息去了。可是能暂时瞒过别人,却无法骗自己。刚才他才刚弄好一份企划案,眼前的景色忽然就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差那幺一点就真的不省人事。勉强扶着墙走到沙发上躺下,躺了六分钟多,强烈的虚脱感依然充斥着全身,不舒服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