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了这么久的时间来遗忘过去,偶尔想到心中还会无法自已,不知道秦晓峰又需要多久的时间才能疗伤完毕?
光是想象到时候的场景,他就觉得有些不忍。也许他的父亲说得对,他在这个人身上花心思纯粹属于自己找虐,完全是嫌自己的伤口还不够疼,想要重新尝一遍。不过就算到了这一步,他也没有后悔。
他曾经以为痛到麻木就不会再有痛的感觉,直到遇到了秦晓峰,才知道这世上还有另外一种痛。其实很多时候,人能感觉得到痛也是一件好事,疼痛那是生者才能品尝的咖啡,还能觉得痛说明他还活着,所以他才在秦晓峰身上越陷越深。
不过,他还是希望秦晓峰不要去品尝那些痛苦,就算看起来只是奢望,他依然这么期盼着。
护士们在病床推入了重症监护室,将众人关在了门口,秦晓峰在门口趴了一会儿,才慢慢转过来看着他。
因为是在他的父母面前,陈没有做什么令人误会的动作,就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
“不会有事的。”他低声开口,说出了自己都不相信的话。没看到小雅之前,他还想过她会不会突然醒过来,但是看到了她,才知道,恐怕需要真的天使降临,才会发生秦晓峰想要的奇迹。至于人间的天使,效果恐怕寥寥。
斯蒂芬博士来得很快,在小雅手术后的第三天,他就来到了z城。不过他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什么好消息,小雅的肝功能衰减越来越严重,就算是斯蒂芬博士也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妙手回春。
就算是肝移植手术,目前也不敢轻易尝试,因为以小雅的身体状况,术后因并发症死亡的可能性高达90,医院采取的一直是保守治疗,定期用人工肝系统清除因肝功能衰减而产生的体内毒素,用药物刺激肝细胞再生,再配合手术切除坏死细胞。
斯蒂芬博士仔细研究了小雅的案例后,提出了一些改进意见,医院以前采用的是血液透析,血浆置换和生物人工肝支持系统,在他的建议下换成了分子吸附再循环系统。
这个支持系统比原来的清除方式效果要好得多,不过因为价格要比前者贵很多,所以张华并没有给他们推荐使用,现在有陈氏来支付账单,这些问题就不是问题了,最好的药物,最好的机器,甚至是最好的医生,都聚集到了小雅的病床前,就算这样,情况依然不容乐观。
“陈,奇迹是天使才能创造的,但是我不是天使。”在陈问到小雅是否有醒来的希望时,斯蒂芬博士对他摇了摇头,“除了肝脏,病人的躯体其他地方也损伤严重,到处都是窟窿,补了这里漏了那里,就算想要维持目前的情况,也不是一件容易事。至于你提到的移植手术,以病人现在的状况,和谋杀没多大区别。”
博士没有在z城多做停留,也没有接受陈邀请他去s市玩两天的建议,第二天就匆匆离开了z城。
如他所料,二个星期后,小雅再次病危。
这次病危发生在深夜,等秦晓峰赶到医院的时候,小雅的身体已经用白布蒙了起来。
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小雅会醒过来,虽然身体早就被一日又一日永无止境的等待折磨得快要麻木,却依然不死心地抱着这样的希望在外面拼搏,就算他做的坏事败露后为了能够不哐当入狱自愿爬到陈的床上去的时候他都没有一丝犹豫,因为他一直相信只要不放弃只要继续治疗就一定会有奇迹,为了完成这个愿望就算让他付出任何代价他都愿意。
现在明明已经过了最艰难的日子,有了陈氏集团的赞助,有了国际知名医学博士提出的治疗方案,未来明明已经比以前更充满了希望,但是现实却是那么残酷,永远会在人们以为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给他们最致命的一击。
“不……”他看着蒙住小雅脸的白布无声地嚎叫起来,扑上去抱住了床上的人,身体在抖动,嘴里却发不出声音。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都到了医院的人要把小雅的尸体搬去太平间的时候,他还是死死不肯松手。
小雅的爸妈只顾着伤心,亲戚们都在商议着葬礼的事,没人顾得上来安慰秦晓峰。陈在他身边轻声劝说却丝毫不顶用,只能上前去,一个手指头一个手指头地硬是掰开他的手指,才把他从小雅的尸体上拖了开来。
接下来,就是国人很注重的丧葬仪式。国人讲究入土为安,更讲究叶落归根,城里人一般在殡仪馆开完追悼会就送去火化了,骨灰盒就落葬在各个公墓,而在农村还保留着比较传统的丧葬仪式,比如人死后要在家停尸三日,在家里做完法事才会送出去火化,骨灰盒就埋在自家的坟地里。
当然,各个地方不同,丧葬仪式也各有不同,而且随着时代变迁,某些法事也开始变得简单起来。比如以前做法事时有和尚道士尼姑念经加吹吹打打,现在基本变成了放念经吹打的音乐。
小雅家不是z城人,而是在w省边远农村某个叫平柳村的地方,所以亲戚们决定把她的尸体运回平柳村去操办丧事。
办丧事时主家一般只需要顾着悲伤哭灵,杂事都不需要操心,自有本家的或者本村的邻居来帮忙。
陈虽然跟着秦晓峰回到了平柳村,但是这种事他也帮不上忙,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他守灵。秦晓峰除了抱着尸体那会儿干嚎了一阵,后来就一直没有哭过,但是他那木木的神情,恍惚的神智,做什么事都慢了几拍的反应,比痛哭流涕更让人看着难过。
整个丧事办了三天,陈的心也悬了三天,从火葬场回来后,就是摆流水席答谢亲戚邻里了,这也是国人丧仪的传统,无论是红事还是白事,都需要摆酒席宴客。
陈见秦晓峰三夜没睡,怕他身体吃不消,和他一起回去准备休息一下。秦晓峰这两天一直反应迟钝,所以他没费多大力气就拉着他的胳膊回到了秦晓峰的家里。
秦晓峰的家是三开间的房子,前面用半人高的围墙围了个小院子。这个村里,大部分人家都起了楼房,有两层楼的,也有三层楼的,只有秦晓峰家和小雅家是平房,而且房子看着已经有些年头,无论是墙面,还是屋顶,看上去都很陈旧,大概是很多年没有粉刷翻新了。
三开间的房子,正中的是正堂,摆着吃饭的桌子,旁边两间房间用来住人,东边住着秦晓峰的父母,西边住着秦晓峰兄弟俩。这次小雅的丧事,秦晓明也从学校请假回来了,陈这几天就和他们兄弟俩挤在一个房间里。
进了房间,秦晓峰被拉着坐到床上,就不再动弹了。无奈之下,陈帮他脱了鞋,发现鞋里一片冰凉,就想要找点热水给他烫烫脚暖和一下再让他睡。
这几天秦晓峰家没有开伙,早中晚三顿饭都是在小雅家吃点,至于热水,肯定也是没的,甚至连热水瓶都被拿到了小雅家那边待客。
陈懒得再跑过去,准备去厨房间烧点热水,放盆里端进去。不过进了厨房他却呆住了。秦晓峰家是烧柴禾的那种灶,他只在农家的度假村里当做稀奇看过一眼,让他自己生火烧起来好像有点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