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来这里,凌飞都会逗留很久。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发发呆,走走神,大半天就过去了。凌飞想,可能是小时候跟老妈在一起的时间太短,所以现在怎么补都觉得不够。从墓园回来,凌飞总有些心绪不宁,好像整个人都空落落的,不知道该做什么。事实上他发现自己也真没做什么,每天过的日子就是吃喝睡玩,和猪无异,唯一的区别只是他玩网游而猪玩泥巴。难得起了负罪感,凌飞就有些坐不住了,当下给廖秘书打了电话。那头接得异常迅速,且十分急切:&ldo;少爷,你出什么事了?&rdo;凌飞想起了金子总爱说的:&ldo;你能不能盼我点儿好?&rdo;廖秘书沉吟了一下,说:&ldo;我尽量吧。&rdo;&ldo;……&rdo;要不要这么勉强啊。&ldo;少爷。&rdo;&ldo;嗯?&rdo;&ldo;你打电话过来到底什么事啊?&rdo;&ldo;哦,&rdo;凌飞随手打开电视机,&ldo;没什么事,就问问家里怎么样,老头怎么样,哦对,还有公司怎么样。&rdo;&ldo;家里挺好,老板挺好,你的公司刚换了个副经理,勉强扭亏为盈弄个收支平衡。&rdo;廖秘书十分有针对性的逐条回答完之后,特认真地问,&ldo;少爷,你那边是不是下红雨了?&rdo;凌飞下意识就要抬头看窗户,末了反应过来,得,人家讽刺自己呢。不过也不怪廖秘书惊讶,连他自己都搞不懂这是怎么了,以前玩得再疯再不务正业也没觉得什么,现在宅了,老实了,倒觉得过意不去了。短暂的无语对峙后,还是廖秘书先开了口。&ldo;你最近还好吧?&rdo;凌飞想了想,真心道:&ldo;挺好的。&rdo;廖秘书笑,说:&ldo;环境养人这话真没错,你怎么一到北方就乖了呢。&rdo;凌飞也纳闷儿:&ldo;可能天气凉快,一热就容易暴躁嘛。&rdo;&ldo;别给自己用那么文明的词,爆炸还差不多。&rdo;&ldo;……&rdo;&ldo;对了,&rdo;廖秘书的声音忽然低下来,染上些许严肃,&ldo;老板的生意收得差不多了,仇家什么的,估计也清理得差不多了,所以你安全了。&rdo;&ldo;还有呢?&rdo;凌飞总觉得对方还有弦外之音。果不其然,廖秘书沉吟片刻,才道:&ldo;我觉得老板想退休了。&rdo;凌飞没太懂:&ldo;为什么和我说这个?&rdo;&ldo;你是他儿子,我不跟你说难道跟我老婆说?&rdo;廖秘书没好气地吐槽,末了才叹口气,语重心长道,&ldo;老板年纪大了,总不能打拼一辈子,虽然他嘴上说不指望你有什么出息,但哪有老子不希望儿子好的呢,你晃荡这么久也够了,好好想想,将来要怎么过,别的不说,孝敬老人总是应该的吧,那你觉得该怎么孝敬?&rdo;凌飞垂下眼睛,睫毛在视线里撒下一片阴影。怎么孝敬?成家,立业。&ldo;其实你都懂的,&rdo;廖秘书不需要他回答,&ldo;我刚进公司的时候你还在大学念书,年年拿奖学金的,我是不知道你后来遇见了什么事情变成现在这样,但人这辈子能有几个七八年,你糟蹋一个已经够暴殄天物了。&rdo;谈话到此为止。廖秘书从来都不屑于用滔滔大论给你洗脑,他只说他想说并且认为该说的,说完就拉倒。能不能听进去,那是你的事儿。电视里几个人主持人在嘻嘻哈哈,凌飞看着他们讲冷笑话,搞怪,脑子里却想着廖秘书刚刚说的那些话。廖秘书说不知道他遇见了什么事情变成现在这样。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要把罪过全推到周航身上么?那太抬举那家伙了。全怪老头儿出轨才害得母亲想不开?呵,那又太久远了。可又不是和这些毫无关系。应该说,所有东西都在正确的时间进行了正确的纠缠,缠成一张网,然后他就挣不开了。仿佛踩进泥潭,越挣扎陷落得越快,放轻松去享受,反而慢了下来。于是他开始享受,享受喝酒,享受飙车,享受放荡,有个电影名字他很喜欢,越堕落,越快乐。廖秘书说他到北方之后变乖了,其实不是变乖了,只是这里太直接,太真实,虚幻和浮华的东西太少或者说他接触不到,柔软的沼泽忽然变成了坚硬的水泥地,于是他落不下去了,只好在上面一步步往前走,至于要走到哪儿,他也不知道。或许,只原地踏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