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博士,今天您要不就先好好休息,坐了那么久的飞机,时差也还没倒过来。”凌锋根本不理旁边抗议的厉锦程。
全珲看了下手表,“你们先出去,我先跟她聊半个小时。后面怎么安排,我们再商定。”
所有的人出去以后,房间里只剩下一男一女。
厉锦程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坐到临窗的沙发上,看着仍站在床边的男人,妩媚一笑,“半个小时?你能持续的时间就这么短?你禁’欲太久了吧。”
全珲像没有听到她说话一样,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床头上的那张纸,随手拿起来。
“人生不过是一个行走的影子,一个在舞台上指手划脚的笨拙伶人,登场片刻,便在无声无息中悄然退下;它是一个娱(愚)人所讲的故事,充满着喧哗和骚动,却找不到一点意义。——9月8日,锦,绝笔。”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来,一边读,一边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大概字迹太潦草,有些辨认了半天才读对,读完以后,看向她,“愚人的愚字写错了,不是娱乐的娱。”
厉锦程气得脸都绿了,立刻起身,上前跨一步,把他手上的纸抢过来,揉成一团,坐回到沙发上,把纸往后一扔,直接扔出了窗外。
“喜欢莎士比亚?”
“一般般。无聊的时候会看看。”
“为什么喜欢看悲剧?”
“不为什么,人生不就是一个悲剧吗?结局都是死。不管你喜不喜欢。”
“为什么想上我?”
“因为你长的帅。”
“长的帅的男人这么多,你都想上?”
“……”
厉锦程竟然三言两语就被他问住了,心里有些不爽。凌锋说要带心理医生过来的时候,她就寻思着怎么打发他。结果,一看是他,她就开始起歹念了,只怪他帅得有些过份。
全珲刚到的时候,自我介绍,说他是中美混血儿,她感觉混得不明显,中国人的特质明显占了上风,只是五官轮廓立体感那么强,尤其是高鼻梁,性感的薄唇,还是能见到美国人的痕迹。这正是她喜欢的尺度。
厉锦程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豪不遮掩。
全珲视线对着她这个方向,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看她身后的虚空,这种半有半无的对视,她在气势上竟然没有赢他半分。
“你很敏感,非常在意你喜欢的人对你的看法,所以在熟悉的人面前,你只会表现你最好的一面。面具带久了,你又觉得累,想要表露真实的自我。你其实很怕死,一个还想上男人的女人,是不会愿意死的。你喜欢长得帅的男人,虽然只是追求感官上的愉悦,但至少也说明你对这个世界还有迷恋,所以,你还没有资格对人生下定论,你也根本不懂得,什么叫真正的悲剧。”
全珲说这些话的时候,仍然是对她似看非看的眼神,她想反驳他的话,却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那你懂悲剧?”
“以前不懂,现在懂一点,比如你,我觉得就是个悲剧。”
“什么意思?”
“你自认为很不幸,一出生就被弃。但你从来没有换个角度想想,你被人抛弃了,却又被好心的厉夫人和厉先生收养,他们给了你身份,地位,财富,美貌,学识,你拥有平凡人可望而不及的一切,但你却觉得不幸福,这当然是个悲剧。你不快乐的每一天,都不属于你。所以,你死不死,都没什么分别。根据《圣经》里对死的广义解释,死包括了虚空、败坏、叹气、叹息、毁坏等等,所以,你现在跟死人没什么分别。”
厉锦程冷笑一声,“你除了会说教,还会做点别的吗?”
全珲看看手表,“半个小时到了,我们下次再聊。”说完,起身准备告辞。
走到门口,他又转过身来,看着她,“门外的人,每个人都有无数个理由,比你感到不幸。但现在他们白天去忙工作,累死累活,晚上还要来守着你。你见过一个公司的总裁,连续几天在别人家睡沙发吗?你见过一个四岁不到的小女孩,来给一个三十岁的女人讲笑话,想逗她开心的吗?说实在话,像你这种情况,我根本不想来浪费时间。”
他话音刚过,立刻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厉锦程气得随手抄起旁边的一个抱枕,狠狠地扔向门口,“滚,都给我滚!”
温言把温馨和纪晓涵送到家里,纪星宇刚好在家,做了一大桌的菜,要留她吃饭。
她想了想,还是离开了。急急地又回到了太平山庄。
刚上二楼,进入厉锦程住的套间,便看到全珲从里间卧室出来,身后传来叫“滚”的声音,把正坐在外间沙发上的人也吓得站得起来了。
“全博士,她又怎么了?”凌锋脸上明显表露出焦急的神色。
“能清楚表达,还能发泄情绪,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严重。你们也不用守着她了,都回去吧,她死不了,也不敢死。”
“不能这么说,上次如果我们再来晚一点,她真的就没救了。如果她不是下定决心,也不会跑到这么偏的地方来,手机也关机。”
“妇人之仁。”全珲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点像凌锋的气势,“如果她真想死,她会在若干天以前就完全隔离,也不会临到了了,还跑去你们家过生日,给你留了那么多信号。放心吧,她比谁都贪生,是你们把她宠坏了。不过,不要让她住在这么偏的地方,这里湿气太重,最好住到市区去。房间温馨一点最好。”
凌锋送全珲下楼,温言赶紧跑去厉锦程的房间,看到她趴在沙发上哭。
“他是什么人?凭什么这么说我?让他滚,别让我再看到他,再让我看到他,我一巴掌拍死他。”
温言感觉她有点恢复了以前那种狠厉劲儿了,不像事情发生后的这几天,脆弱得像一只受伤的小绵羊。“等你睡好了,有精神了,你再去拍他。不然哪有力气?今天先睡,明天我们搬回到市区去好不好?”
厉锦程一听,立刻急了,“今天晚上你们是不是都要走,留我一个人在这?这几天不是住得好好的吗?不要走好不好?都怪那个怪物,一来就挑唆我们。”
温言有种想哭的冲动,再这么睡下去,她的老腰都要断了,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睡这么长时间的沙发。
不过她没有全珲的那种坦然,心里还是担心厉锦程一个人会想不开,只得答应她,今晚还会住在这,明天送她回市区公寓。
厉锦程像是很害怕她走,乖乖地答应了,又乖乖地爬回到床~上睡觉。这一次,一躺下去她就睡着了。
温言不需要再唱歌哄她才能安抚她睡下,帮她盖好被子,起身走出了房间。
外间沙发上,凌锋仍像前两天一样,半躺在沙发上,拿着电脑,认真地看着,就像没看到她一样。
温言想起白天问了他为什么不敢开车,和他劲爆的回答,心里有些想笑。不得不强忍着,跑去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