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沃与李承乾坐在袁天罡墓前,两人是生者,忆起的却都是故君、故师、故亲的期盼。
帝后坚持让崔朝陪她同行,暂将方满周岁的公主暂时接回宫中,媚娘道:“虽说宫中还未彻底理顺,但你此去不足月,我多上心就是。”
“我亦是从那一日起,就一直想梦到,这世上有没有什么良种,能够亩产比现在的粮米多许多,多到让天下百姓都能安居乐业,能够吃饱。”
在袁师父周年祭礼前的一夜,姜沃独自一人提前来至墓前。
李承乾认真听完,然后道:“所以父皇要压制门阀世家——你不知道,贞观初,有多少税赋收不上来,国库有多穷。然父皇还是精兵简政,裁处官员来省钱。父皇曾苦笑道:并非百姓不勤,若再以税加之,百姓就只好去死了。”
还要节流。
姜沃听到这个称呼,还是下意识回头。
李承乾的侧颜在黑暗中微微模糊。
顿首。
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她真的能做完吗?
天下土地只有这么多,不光要开源,要得到好的良种。
“师父,哪怕终我一生,是愚公移山,我也会移下去的。”
其实姜沃一直确定她的本心是什么——
颇有些意外:“大公子。”
他先开口道:“太史令为何事所惑?”
亩产再高,也得百姓有亩才行。
夜风吹灭灯烛,姜沃就起身去重新点起来。
“如果绷得太紧,若是一事落下大憾,你或许会再也走不出来了。”
只要先人逝去者,不是消失了,而是被传承下来。
姜沃恍然间以为看错了人——
而她,也终会成为先人。
叙过别后事,李淳风温声道:“袁师临终曾提起你,要我再次转告——前路漫漫摇摆不定之时,要静一静心,想一想你的本心。”
竟然也就在墓前坐下来。
“太史令。”
“世事难料,你怎么能保证,总如你设想的一般去进行?”
这一夜,两人都未离开,就在此说起京中事、世家事、粮米事、朝堂事。
果然李承乾又道:“我是很久后才明白,韧比坚重要。”韧,柔而固也。
何为‘传统’,只是存在,就自有泰山压顶一样的重量。
这座山显得更高大更坚不可摧了。
夏日夜晚,风温热,蝉鸣响。
姜沃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与李承乾讲了人口陷阱。
李承乾见她转头望着自己,似乎没听清,就又重复了一遍:“我方才道,你不必绷得太紧。”
见清晨已到,李承乾便再次上了香烛,告辞离去。
是世家豪族的土地兼并。
姜沃深深触动:这话,必是大公子多年心声。
李承乾的话往往一针见血,给她的启发感触良多。
与上次冬日入蜀相比,这次她到的很快。
时间总是不够用。
并不是得到良种与高产量的农作物,百姓就一定能无饥馁。
姜沃再见到李淳风时,亦不免落泪。
“听闻明晨是袁师的周年祭,我便提早一日过来了。”
“大公子可还记得,当日在黔州,我曾与你提起过,先帝所期许的后世。”
师父……
人类在研究历史中,提出了马尔萨斯人口陷阱:人口增长是成几何数(2、4、8、16)增长的,生存资源却是算术级(1、2、3、4)增长的。[2]
天际晓星初亮。
姜沃已经细细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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