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很小心了,在录用他们之后,还让吴戚特意盯了两日,结果都没有任何异样,兴旺那边传来的消息,只说王亥要将卤肉方子卖出去,让别人来跟他们斗。也正因为如此,沈苍雪才放松了警惕,没再盯着他们两人。
最后便出现了这样的事。
证据在此,她身上的疑点暂时是洗刷不掉的。
而且仅靠她查清楚,没有一丁点儿说服力。
沈苍雪同方捕头道:“去公堂吧,在此说不清楚。”
石掌柜等人抱着胳膊:“你倒是真有胆子。”
还敢跟他们对簿公堂呢。
沈苍雪相信陈知府的为人,知道他不会冤枉了自己。若说有人能替自己申冤,除了这位正直的知府大人再没有别人了。
上一回沈苍雪入衙门,便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近日他们数十人再去衙门,又引起全城百姓非议。
沈苍雪这段时间出的风头实在太大了,一下子抢走了全城所有酒楼食肆的生意,如今案子都还没有查明,他们便忍不住抹黑聚鲜阁了。
可是聚鲜阁的食客们也不是吃素的,站在衙门门口替沈苍雪撑腰。他们摆明了就是相信沈苍雪。
“上回不就是被人陷害的吗,这回也一样!”他们说得笃定。
然而聚鲜阁内里,却远不如外头那些食客们一样对沈苍雪力挺到底。
所有人都对这包药一头雾水,也笃定沈苍雪没有害人,唯独崔四娘。
她在众目愧愧之下跪了下来,一举“揭发”了沈苍雪:
“知府大人,民妇招供,这药是民妇按着我们东家的意思从药铺里买回来的。近两日铺子里生意渐差,东家恨极了同聚鲜阁抢生意的那几位老板,所以才出此下策,备下了一些药,想让他们吃点教训。原本东家只是想小惩大诫戏弄他们一番,然而民妇头一次做这样的事,一时下重了手才险些闹出了人命。若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民妇绝对不会碰那些药的!”
“四娘——!”崔兰惊呼,“你在胡说什么?”
郡主
聚鲜阁众人皆惊。
沈苍雪更是没想到,她原以为,王台的可能性更大,毕竟四娘平日里表现得既温婉又坚韧,比崔兰还要让人怜惜叫人敬佩。然而她却又能在众目睽睽下说出这样的话,活像是一把刀子。一下插进沈苍雪的心坎里,扎得人遍体鳞伤。
被自己人背叛,原来是这种滋味,沈苍雪心寒不已。
崔四娘不必抬头,也知道他们正如何看待自己。她也不敢抬头,哪怕正视旁人的目光,都会让她羞愧。
可崔兰不愿意放过她,四娘能进聚鲜阁,多多少少跟她有些关系,崔兰不愿意相信自己竟然招了一个白眼狼进来,她晃着四娘的胳膊,悲愤道:“是不是有人逼你这么说的?是你夫家对不对?”
崔四娘听到夫家二人,头低得更厉害,不过脏水却还是没少泼:“不是,我早就同他们家人没有关系了,这些日子都住在铺子里头,何曾受到外人逼迫?若要说逼迫,也是东家逼我的,我从来没有做过下毒谋害别人的事,这是头一回。”
陈知府问:“倘若沈苍雪是主谋,你是从犯,做都做了,又为何反手将她告上公堂?”
崔四娘深吸了一口气:“我好好一个人,从来都是清清白白的,如今却因为东家有了污点实在是良心不安。再则,倘若此事不说清楚,来日翻案东家说不定还要拿我顶罪。”
陈知府也不知信没信,只是又问:“你既然说毒是你经手的,那这毒是如何下的?为何只有他们几人的卤肉吃了中毒,旁人却无事?”
“只因东家特意交代了,只给他们几人一点教训,所以那毒下在打包的干荷叶上。”
沈苍雪知道,这是真话,
事情就是崔四娘做的,锅却扣到她头上了。
“一派胡言!”崔兰气极了,同陈知府道:“大人,这人胡说八道,我们东家待人极好,从来不会恶意伤人,她也不知是收了谁的钱才编出这样的谎话来,实在不可信。”
崔四娘咬牙:“我可以赌咒发誓,今日所言绝无一句虚言。”
“发誓有用的话,作恶的人早就被雷劈死了,还轮得到你在这儿大放厥词?”说完,沈苍雪最后一点怜悯之心也不剩了,她不知道这崔四娘究竟有什么样的苦楚,但再多的苦楚也不是她加害别人的理由,沈苍雪转身大道:“大人,崔四娘所言我一字不认。我从未指使她买过药,也从未让她害过人。这位崔四娘前些日子刚进铺子做事,莫说我从来没想过下毒,即便真要下毒害人,自然会让更信任的人去做,怎会让一介新人经手?”
崔四娘攥紧了拳头,直起了腰:“那是因为东家觉得我好拿捏。”
“说起拿捏……”沈苍雪轻笑,“当初崔四娘应聘时,曾提及自己夫家之事。这位崔四娘有个好赌成性的夫君,因为烂赌欠下一身的债,把家底都输光了。这种情况,岂不更容易被外人拿捏?我这聚鲜阁因为生意红火,树敌无数,我身边的心腹之人自然不会被一点小恩小惠收买,但是刚来的帮工可就未必了。大人可以查查看,崔四娘夫家近来可有一笔不知名的款项,或是用在还账、或是用在自家,都未可知。”
崔四娘瑟缩了一下。
沈苍雪已经不愿再看她了。
其实,跳出来指正显得更蠢,这是若是不承认,让人猜来猜去地反而更显得他们铺子里的人不安好心。但是崔四娘背后的人太想将她一举打趴了,所以才崔四娘前来指认。
既然如此,她也不必对崔四娘客气了。
陈知府对着方捕头使了个眼色,方捕头立马下去查证。
出去时,还在人群里看到了王家的人。
王亥带着长子跟家仆在人群中看热闹。方捕头与他们擦肩而过时,还能明显地察觉到王亥的轻蔑。王亥不怕方捕头去查,这事儿不好查,就算真的查出来了,那也牵扯不到他身上。
最多不过是找人替他背口锅罢了,崔四娘夫家跟儿子的命都握在他手上呢,他不信崔四娘不会背锅。事情查清楚了便让崔四娘认罪,这已经是最坏的情况,查不清楚,那万劫不复的便是沈苍雪了。眼下他还不用担心这个,只等着沈苍雪的热闹便是了。
此案今日若是查不明白,沈苍雪那家铺子的名声便别想要了,他会不遗余力地叫人抹黑。哪怕最后能翻案,这名声丢了也就回不来了。
怎么看他都是稳赚不赔的。
兴旺哆嗦着跟在他们老爷身后。他其实早就发现不对劲了,但是一直不知道他们家老爷在聚鲜阁安插的人手是谁,直到今日,那人自己跳出来。
因为,这个妇人他认识。
当初这人丈夫欠债,他也是知道的,只是兴旺没想到,她竟然会来聚鲜阁当起了帮工。
不过这件事情说起来也是他失职,姓王发现吴戚望过来时,慌慌张张地挪开了目光。可不是他反水,实在是这件事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啊,吴戚待会儿该不会让他作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