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里带著些恐慌,程启思敏感地转过了头。只见文桓眉头紧皱,脸色发红,喘著气说:“我……我觉得喘不上气来……胸口发闷……”
他用力撕扯著自己的领带,想把领带扯开。但他的手,只能无力地在衬衫上乱抓,却一点也使不上力。陈了正在他身後,连忙扶住了他,说:“快来帮忙!把他扶到一旁去躺著!找点水来!”
李龙宇立刻帮著陈了,把文桓抬到了一边。文桓躺在长沙发上,呼吸越来越急促,脸色也涨得越来越红,两只手盲目地拼命在空中乱抓中。陈了回过头问程启思:“他有些什麽病史?”
“我……我不知道。”程启思最後迸出了一句话,“打电话叫救护车吧!”
锺辰轩冲到电话旁,开始拨号。君兰找了一把餐刀,割开了文桓的领带,解开了他的衬衫扣子,但文桓似乎并没有因此而好一点。
袁心怡抓著尹雪的手臂。“他怎麽了?是不是病了?”
尹雪脸色有些发白。“不,不像是生病。倒像是……像是……中毒!”
她把程启思心里所想的给说了出来。看来,陈了等人也都已经想到这一点,锺辰轩握著话筒,也呆在了那里。程启思叫了起来:“你还楞著干什麽,快打电话叫救护车啊!你再发楞,我们就得叫运尸车了!”
锺辰轩啊了一声,对著话筒说:“喂?对,我们这里有人得了……急病。地址是在……b别墅区……请马上过来。”
他放下电话,文桓也在这时候咽下了最後一口气。杜山乔替他做了一阵人工呼吸,最後站起了身,摊了摊手。
“对不起,我尽力了。”
客厅里出现了一片沈默。忽然,袁心怡尖声地大叫了起来。“面具!面具!……鬼面具!”
她指著露台的方向。因为天冷,露台的落地窗是全部关闭的,但窗帘并没有拉上。一个相当大的彩色的面具,像一只壁虎一样,紧紧地贴在落地窗玻璃上!
程启思和锺辰轩一前一後地走到了露台的落地窗前,抬起头注视著那个面具。
那是一个木制的面具,相当原始而古拙,底色是一种发亮的油黄色,上面绘制著鲜明的花纹,看起来像是仿照某种动物而雕成的,但因为太过抽象,程启思一时也看不出是种什麽动物。但这面具怎麽可能像一只壁虎一样吸附在窗玻璃上?玻璃是光亮到滑不溜手的。
锺辰轩对程启思说:“细线,面具上连著一根细线。”
确实,面具的上端,系著一根非常细的棉线。这根棉线直直地从楼上垂了下来。程启思说:“上楼!”
因为不是工作时间,所以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佩枪的。莫明一把扯住了程启思,说:“我们最好先找警力来支援……”
程启思不耐烦地说:“等支援的人来了,凶手大概都已经跑掉了。只要他没枪,我们几个人还怕制服不了他?”
莫明想想也是,就放开了程启思的手臂。程启思对吴晴说:“你留在下面,照顾尹雪和心怡。”
他也没有带武器,就一步一步地上了楼梯。文家这幢别墅的楼梯是非常老式而古典的楼梯,高高的雕花扶手,用的都是褐色的原木。他并不真的担心上面会出现什麽危险情况,如他所言,他决不相信几个警察会不能制服一个罪犯。
二楼的灯是亮著的。上了楼梯,就是一个很大的书房,四面满满的都是书架,书的间隙了放了一些小画屏之类的古董摆件。书房里有一扇大大的窗户,是敞开的,带著绿竹花纹的薄薄的米色窗帘正在风里摆动。
那扇窗子正好在一楼的露台玻璃的正上方。一根细细的棉绳系在窗台上突出的一颗钉子上,那是一颗非常不协调的钉子,钉得歪歪扭扭的,很显然是有人匆匆忙忙钉上去的。
程启思摊了一下手。“人早已经走了。”
锺辰轩在他身後说:“窗台上本来有一盆兰花。”
现在这盆兰花的白瓷花盆已经破成了碎片,泥土撒了一地,甚至落了些在窗台旁边的书架上。锺辰轩弯下腰,把兰花捧了起来,兰花的根部仍然连著一包泥土。
“也许是有人把钉子钉上去的时候,或者是把面具放下去的时候,把兰花撞到了地上?”君兰说。
程启思回想著刚才的情形。舞曲一直放著,大家都在说话,如果兰花从窗台跌到了地上,如果不是仔细去听,应该是听不到声音的。
莫明已经把二楼的房间全部检查了一遍,包括所有的能够藏人的柜子。“没有人。”
君兰向上指了一指。“三楼?”这幢别墅一共有三层。莫明又上去转了一圈,很快就下来了。
“没人,上面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家具,不可能藏得了任何人的。”
程启思转过头问锺辰轩。“只有楼下一个出口,对吧?”
锺辰轩苦笑了一笑。“当然,他必须得经过客厅──也就是我们举行宴会的地方。你觉得,他能够在我们这麽多双眼睛下,从容逃走麽?”
李龙宇说:“他也许能够从窗户跳下去。”
“不可能。”锺辰轩说。莫明问道:“为什麽?”
“几年前,文家曾经遭过一次盗。”锺辰轩说,“然後他们就在门窗上全部装了警报系统。不管是一楼,二楼,还是三楼,都是非常严密的。”
“你想说什麽?”莫明皱著眉头。
程启思慢吞吞地说:“辰轩的意思就是──那个把面具从二楼放下去的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消失在空气中了。”
“我一直有预感,今天晚上的宴会上会有人死去。”程启思坐在酒店房间附带的露台上,对尹雪说。
这时已经是凌晨三点过了。程启思并没有跟锺辰轩一起回家,而是来到了尹雪在酒店的房间。尹雪是个喜欢安静的人,袁心怡家庭成员太多,她嫌吵,所以仍然是订的酒店房间。
尹雪把一杯咖啡递给他。“如果你确实不想睡觉,那就提提神吧。没加糖,也没加牛奶。”她看著程启思说,“你怎麽了?脸色好差,是不是生病了?”
“我胃痛得要死。从宴会上就痛,因为当时知道可能凶手会藏在楼上,我真是忍著痛上去的。”程启思说,“真是痛得快要死了,像有无数只爪子在乱抓一样,我恨不得把自己蜷成只虾子。我很少胃病,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
“我有点药,你吃吃。”尹雪把咖啡从他手里拿开了,过了一会,把一杯热牛奶和几颗药递给了他。“喝杯牛奶吧,别喝咖啡了。”
程启思把牛奶杯捧在手里,牛奶很热,传到手心里温温的,感觉很舒服。“我不想睡。我一点也不想睡。”
“启思,你说,你有预感,今天晚上的宴会会有人死去,为什麽?”尹雪问道,“这样的预感,从何而来?”
“因为辰轩。”程启思不假思索地说,“他从来都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他也不是小孩子了。我跟他认识也好几年了,他可是压根都不会提到自己生日什麽的。但是这次,却是例外。他要给自己开一个生日宴会,这完全不符合他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