锺辰轩看了半天,抬起头又盯着程启思死命地看。「你还画得真不错呀。你是什么学校毕业的?」
程启思说:「你在跟我搭档之前,不是看过我的数据吗?」
「你的档案有一段空白,」锺辰轩淡淡地说,「不过没关系,我喜欢有空白的人。有空白,意味着他有更多不为人知的东西可以挖掘。」
他把画还给了程启思。「我相信,有一天我可以挖到你埋在心底的东西。」
程启思看着他,没有说话。锺辰轩问:「他们已经派人手去追了?」
「对,」程启思说,「会联系附近的警局,尽力监控每一个飞机场和火车站,不过总的来说,我不抱多大希望。这一带的情况我们都看得很清楚了,交通不便是一个致命伤,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巫问现在已经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锺辰轩拧干了手里的毛巾。「那也没办法,该做什么,我们还是得做。」
程启思看着他放在桌上的脸盆,说:「巫问是在给我们打水的时候被『杀』的。现在回头想想,他之所以要去井边,就是因为井上那棵树上有徐玫的人头,他必须把我们引过去。」
「对。」锺辰轩说,「他先把水桶的绳子剪断,然后把羽绒服脱下来,用绳子拴好,再把羽绒服扔下去。
「他躲到一个隐僻的地方,发出了一声大叫,引我们过去。时间上是算得很精确的,当我们察看水井的时候,徐玫头上的鲜血就会滴下来,滴到我们身上……
「看到这样诡异阴森的景象,我们的注意力会立刻从井里巫问的『尸体』,转移到徐玫的头上。而这时候,吴宏则在后院布置,他早已经把齐轩的尸体拖了过去,只需要轰上一枪就行了。」
程启思说:「我有个问题。巫问跟吴宏,他们藏在哪里?还有云乐,如果她确实没死,她又躲到哪里去了?时间非常紧,总共算起来,我们经过的地方也就这几处:第一,有水井的前院;第二,堂屋,卧室,储藏室;第三,后院。」
「你应该有注意到这所房屋的结构。」锺辰轩把程启思画画的纸翻了一个面,拿了一枝笔画了起来。
「你看,外面是一堵矮墙,正门开在左侧,挂着煤油灯。而堂屋,是一间独立的屋子,在最右侧,面对的是水井,几乎已经在院子的最角落了。卧室和三间储藏室是在一排的,在院子的最左边,远离堂屋。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在储藏室─我们停留过的那一间储藏室是最靠近正门的,在那里面,隔着一个院子,我们是完全看不到堂屋和水井那边的情况的。
「巫问可以很从容地把衣服扔下去,然后进到堂屋。从水井到堂屋,不过几步路,几秒钟就可以完成。」
程启思问:「那么吴宏呢?」
锺辰轩继续在纸上画,「从堂屋出来,然后要绕一个大圈,才能走到后院。这个大圈,等于是跟着堂屋所绕的一个圈,走过去要一分钟。
「我想,堂屋里可能有一个夹层之类的结构,可以直接通到后院,吴宏就是通过夹层出来的。在农村,这种夹层不少见。」
「我以前听过一个故事,据说是真的。」
程启思忽然笑了,「有一个老人,他总是把风干了的一种『阴米』,还有腌肉,藏在自己家的夹层里,藏了很多。等到灾荒的时候,他就拿出来吃。
「他嫁出去的女儿听人说,自己父亲家里藏了很多粮食,于是就回家求父亲给她一点。老人却说,没有,就是没有。
「女儿哭着回去了,等到半夜,突然听到『噗』地一声,她起床一看,一袋米和一只腌过的猪腿从窗口扔了进来。原来不是老人狠心,而是怕一旦被人知道自己藏着粮食,会来一抢而空,于是只能半夜里悄悄给女儿送一些去。」
锺辰轩也笑,「是呀,不过那夹层应该不厚,人要藏在里面还是挺难受的。当然,他们只需要等到我们走了,就行了。虽然你跟我胆子都不小,但肯定都会尽快离开那里去寻求援助,绝不会一直待着。
「凶手很巧妙地利用了时间差,只要你跟我一离开,他们就马上行动,布置现场。当我们在火旁烤火的时候,巫问去杀了古婵─因为那时候,吴宏似乎并没有离开过,而巫问一直在进进出出,我还记得,他说的是『要去洗碗,收拾收拾』。
「然后,要布置的是云乐的『死』,吴宏和巫问送她去了卧室,然后她伪装成我们看见的样子,从里面把门扣好。密室杀人,听起来很难办到,但如果死者根本没有死的话,她要把现场做成密室,就完全可以解释了。
「她扣好门窗,把手枪扔到角落,然后躺下,因为风很大,烛光摇动,就算她微微动弹一下,估计也问题不大。也许是因为枪很容易查到来源,于是她偷了你的枪。」
程启思皱着眉说:「我还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偷了我的枪的。」
锺辰轩瞪着他:「拜托,你把枪随便乱塞在旅行袋里,又在里面翻来翻去地找咖啡,我看旁边的人只要不太近视都会看到吧!也许他们本来是准备了一把枪,或者是别的什么凶器,但是既然看到你有,自然会乐意得很了!」
「嘿嘿,我好歹是放在夹层里的……」程启思干笑,又叹了口气,「对了,那把枪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我还有点担心呢。」
锺辰轩打开自己的包,把手枪取出来,「啪」地一声放到了桌子上。「收好,别再丢了!」
程启思呆住,忙把枪拿了起来。「怎么……怎么会在你这里?」他一检查,发射过一颗子弹,顿时变了脸色。「谁开过枪?」
锺辰轩说:「我是在云乐的『死亡』现场捡到的,当时就看到少了一颗子弹。不管怎么说,为了不给你添麻烦,我就悄悄收起来了,你跟李永田那时候都在堂屋,没有看到。」
程启思嘿嘿地笑,一脸讨好的样子。「这次真是多谢你了,还好你没有玩大公无私那一套。」
锺辰轩哼了一声。「不过,这颗子弹不是无的放矢的,如果你真不想麻烦,我建议你找条河,然后把这手枪扔进去。」
程启思继续苦笑。「好,我会听你的良好建议的。」
他指着锺辰轩画的那张现场草图说,「吴宏对着齐轩─我们以为是吴宏─的尸体的头部轰了一枪火药枪,然后立即回到了堂屋的夹壁。
「我们姑且先假设确实有这么一个夹壁存在,才能继续我们的推论。他放了一串鞭炮,以此来掩饰火药枪的声音,我们听到鞭炮声响,立刻冲了过去。
「我们从井旁边跑到后院,大约需要一分钟,巫问就趁这个机会出来,把井里的衣服捞了起来,同时也带走了徐玫的头。而当我们来到后院的时候,就看到了被炸得面目全非的、穿着吴宏衣服的尸体。
「等我们再回去寻找的时候,徐玫的头也不见了。这也是凶手只放一颗头而不是整具尸体在树上的原因─头上面系着一根黑带子,一拉就可以下来,用布一包就可以轻松地抱走。如果是一具尸体,就算是个女人的尸体,也不那么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