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辰轩沉默了半晌,说:“那眼镜蛇就是针对容琳了?不管怎么说,她被人袭击的可能性还是有的。至少,那个狗头的阿努比斯,是真真实实出现在老瀑布酒店的,不管是谁扮演的……一个狗头面具,能够恰如其分地进行伪装……”
程启思震了一震。“那让她跟着阮南章一起,岂不是很危险?”
“阮南章吗?你怀疑他?”钟辰轩问。
“除了他,并没有别的人有动机。”程启思说,“你不这么认为吗?”
钟辰轩疑虑重重地摇了摇头。“这个动机,也未免太明显了。”他又笑了,说,“不过,你大可放心,高朗现在死咬着阮南章不放呢,有他这个护花使者在,即使有人想害容琳,也没这么容易。”
说完这话,他就往后座的靠背上一靠,准备睡了。程启思忙拉了他一把,说:“别睡别睡,辰轩,我还有事想给你说呢。”
“你说,我听着呢。”钟辰轩仍然闭着眼睛,懒懒地说。程启思怀疑地看着他,说:“不会我说着说着你就睡着了吧?”
“爱说不说。”
程启思讨了个没趣,只得说:“刚才我跟爱拉——就是那个女经理聊了一会,我还真打听到了一些事。”
看钟辰轩仍然没有反应,程启思也只能继续说,争取把事情讲得曲折一点引起他的兴趣。
“我问她,那个司机阿里,是一直在老瀑布酒店当司机吗?爱拉告诉我,已经工作好几年了,不过,以前阿里是个工头,跟着考古队干,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那也是个好差事,不知道为什么阿里就突然不干了。”
钟辰轩总算是抬了一下眼皮。“考古队?哪里的考古队?”
“这个爱拉就不知道了,不过,她给了我一个人的名字和电话,说是住在卢克索的,到了那边,也许可以请你那个朋友联系看看,说是当地一个有名的古董商人。”
钟辰轩接过了那张便条纸,扫了一眼。“行。”
说完这一个字,他就真闭上眼睛,一个字也不说了。程启思叹了口气,他一点睡意也没有,只能去看车窗外的风景了。
司机一直喋喋不休,想带他们去某座神庙参观。程启思实在烦了,塞了一把小费。“如果你能在一路上一句话都不说,我再给你一倍!”
简直像是施了魔法一样,司机的嘴立即紧紧闭上,撬都撬不开了。
程启思喃喃地说:“唉,这就是埃及。”
他们的车风一样地驶过了一个垃圾场。
蓝紫色的莲花,在沼泽边上盛放。
不知道为什么,程启思把他们要去见的这个专家想象成了一个老学究。
结果见面一看,却是个斯文英俊、不会超过三十五岁的男人,名字也很诗意:席梦先。
席梦先一见着钟辰轩,就开心得不行,握着钟辰轩的手一阵寒喧,两个人说的是德语,估计这席梦先在外面太久,都不会说中文了。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正好,我参加了帝王谷一座陵墓的修复工作,要不要进来参观下?”
钟辰轩问:“方便吗?”
席梦先哈哈大笑。“辰轩,你还真变了,这中文的奥妙,你也懂了。你也好些年没过这边来了吧?上一次是多久?”
程启思一听这话不对味,他原以为钟辰轩跟这个专家只是泛泛之交,看起来好像还不是这么回事。钟辰轩也有点尴尬的表情,介绍说:“程启思,我现在的同事。启思,这位是席博士,目前的研究方向是美索不达米亚和古埃及。”
他还是用的德语,席梦先也已经发现程启思听得懂了,微微一笑,换回了中文。“程先生,你好。对埃及感觉如何?”
程启思这时候只恨中国人的礼节,伸手不打笑脸人,挖苦的话也说不出口。钟辰轩的朋友,十个有八个都是那种一脸倨傲眼高于顶装模作样的人。
所谓物以类聚。
这时候,有人在不远处叫席梦先,席梦先答应了一声,说:“我去换件衣服,这一身上下全是泥。你说要去找谁?我陪你们去。卢克索,不就这么点大么?”
席梦先一走开,程启思就瞪了钟辰轩一眼,说:“你在哪里认得的?”
“以前留学的时候啊。”钟辰轩说,“不是一个学校。在几次聚会见过。”
程启思一脸狐疑地盯着他,钟辰轩继续保持无辜的表情。
席梦先走回来了,接过那张便条看了一眼,说:“穆萨?可有名的了,祖祖辈辈都是古董商人,就在帝王谷里面有商店,不过现在也没啥可卖了,不像以前那样能偷挖了,大都是骗人的玩意儿。找他干什么?你不会要买东西吧?”
“不是,我们想打听一个人。”钟辰轩说,“反正你带我们去就是。”
大概是被那个“祖祖辈辈都是古董商人”影响了,当看到一间粉刷成白色,外墙上画着跟小学生简笔画差不多的象形文字的屋子,程启思真是有点没回过神来。席梦先把车停下了,说:“就是这里。”
“就这里?”程启思指着那屋子,“这就是著名的古董商店?”
席梦先笑了起来。“这可是埃及。”他扬起声音叫道,“穆萨!穆萨!!”
一个穿阿拉伯长袍,却配了双黑皮鞋的深色皮肤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席博士,今天你有空,到我这里来?最近发掘工作有新发现吗?”
程启思已经发觉了,在埃及,越是跟旅游、考古相关的人,英文就说得越好。这个穆萨的英文,非常标准,不像大多数埃及人口音那么重。
“就算有新发现,你也比我知道得早。”席梦先笑了笑,说。他一这笑,却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程启思本来就对他没什么好感,这时候反感都出来了。“是这样,我这有两个朋友,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他把阿里的情况说了一遍,穆萨就说:“他啊,当然认得,熟得很。是啊,这个阿里,以前当过考古队的工头,怎么了?他都好些年没干这个了,去老瀑布酒店当司机了!”
席梦先其实也不知道这个阿里“怎么了”,望着钟辰轩。钟辰轩用最简单的语言表述了出来。“昨天死了。”
这个消息,明显地吓了穆萨一大跳。程启思把大约的情况说了一遍,穆萨棕黑色的脸,都能看出来发白了,眼里满是恐惧,蠕动着嘴唇,半天没说出话来。
“这么热,进去说吧。”席梦先说,穆萨这才想起一群人还顶着烈日站在他的“商店”门口,连忙把三个人让了进去,端上了凉茶和一盘椰枣。
钟辰轩好奇地拿起一颗椰枣,席梦先在旁边说:“几千年了,埃及一直吃这种水果。埃及啊……就像永远是那个样子,没有变化。只不过,明明是甜的椰枣,他们偏偏要腌起来,咸得无法下口。”
“他是遇到了一件事,才不干这个的。”穆萨喝了满满一杯茶,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他在阿拜多斯帮一个考古队发掘的时候,出了不好的事,把他给吓坏了。从此以后,他就洗手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