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屁孩对于陈小姐的震惊颇为自得,道“姐姐,我好看吗?”
陈小姐闻言,带着几分少女的羞涩侧过头,不予否认。
小屁孩神情间陡然生出几分忧伤,道“姐姐,你倒是一如既往的诚实。可我独不喜欢你的这种品质!我宁愿你是一个满嘴胡吣的女流氓,只要……只要你会哄小孩就行了。”
陈小姐依旧不语,只是腹中的胎儿大抵受不了如此憋闷的氛围,不由得翻滚了起来。陈小姐不由得抚向隆起的,神色中的惊慌顿消,取而代之的一种母性的光辉。
小屁孩将视线停顿在陈小姐隆起的腹中,目眦尽裂,久久不愿离去,许久,声音中带着几分压抑的沙哑,锥心泣血道“姐姐,你说你幼时的梦想是成为一名教师。于是我选了你当初的英语专业,考上了上郡市的教师编制,变成了你年幼时最想成为的模样。可是,你却嫁与了旁人,还怀了他的孩子。你为什么不能再等等我?给我一个机会,待我褪去青涩的稚态,变成了你想要的如意郎君。姐姐,我的青春就像一把利剑,不仅伤了你,还伤了自己。但是,比你晚出生几年不是我的错,比你晚熟几年也不是我的错。我比任何人都想要快地长大,成为一个经济独立的伟丈夫,将你纳入羽翼之下,为你遮风挡雨,免受世间纷扰……”
陈雨晟不由为之动容,却硬着心肠说道“往事已矣,你又何需再提?不论是阴差,还是阳错,错过是不合适的最好的证据。往日再好,不过是一颗过期的糖果,多食无益!我建议你切勿沉溺于旧事,平白蹉跎了大好年华,一心向前才是正道。”
小屁孩粲然一笑间,眸间水光闪烁,好似天际的万千繁星坠于眸底一般。只见他张开双臂,后退几步,像是一只即将展翅高飞的雄鹰,他陡然间朗声道“姐姐说得对,你有你的富贵与坦途,我有我的贫穷与荆棘。我们的人生是不同时空的两条直线,短暂的交汇,是为了渐行渐远的错过。曾经的遇见已经穷尽了我毕生的运气,我怎么能贪心至此?去奢望不该属于我的天长地久。姐姐,既然你不喜我参与你的世界,那我就此别过。再次感谢你曾经出现在我的生命中,驱散我青春期的灰暗,成为我的救赎。姐姐,小小的我,此生惟有三愿,一愿事清平;二愿你身强健;三愿你与你的夫君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言行至此,小屁孩隐退在人群中,朝着陈小姐深深地鞠了个躬,献上他最真挚的敬意。然后,泪洒当场,决然离去,再未回。徒留陈小姐一人,在广场上又哭又笑,形状疯癫,如同鬼魅。
陈雨晟眉头轻皱,面色苍白不似常人,声音中有种隐忍的颤抖,道“为何他消失了这么多年,要再次出现在我的生命中,擅自实现我已经忘却的梦想?为何他要叫着一声声的‘姐姐’生生地戳碎我的心?为何他要许些与他不相干的愿望,无视旁人的目光,给我鞠躬致敬?明明我很幸福,为何他在平地惊起我生活的波澜,又翩然离去后,我会烦躁不安?明明我很幸福,为何我的泪水不受我的控制,从我的眼眶中流了出来?明明我很幸福,为何我的心这么痛,似让人拿着锥子去刺一般?他只是我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我不会爱他,更不可能会嫁给他,为何他会牵动我的心神,让我控制不住去想他?”
陈雨晟肆意地泄着自己的情绪,全无往日端庄聪慧的模样,只见她陡然间皱起眉头,额头平白生出一层薄汗。青柠察觉有异,赶紧上前询问道“雨晟,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陈雨晟伸手抓紧青柠的衣袖道“青柠,我疼,我好疼。”
这时,柳曦沫见陈雨晟椅子下面有一摊水迹,失声呼道“青柠,你看这……雨晟是不是羊水破了?”
陈雨晟自小娇生惯养,周身金贵的很,堪称为现代版的豌豆公主。倘若稍有异物相撞,便娇呼不已,玉肌冰骨之上定要生出一片形状可怖的淤青来。如今陈雨晟羊水已破,痛觉延绵不绝地袭来,她自是消受不住,不知觉的闷哼了起来。
青柠见情况不妙,连忙给杜嘉与打电话求助。
所幸杜嘉与眼见了夜色已深,妻子尚未归来,心底放心不下,便驱车来到火锅先生附近等候。
如今接到青柠的求助电话,火来到店内。却见陈雨晟羊水已破,腹痛不止。一时怒火攻心,横眉扫向柳曦沫,质问道“你们做了什么?雨晟未至预产期,来的时候身体无恙,为何到你们店里不过三小时却成了如此模样?”
青柠焦急之下垂泪道“都怪我……”
陈雨晟打断了青柠的忏悔,双手握紧杜嘉与的手,道“你又何必凶她们?孩子已经足月,何时生产焉有定论?如今羊水已破,你与其在此地逗留,倒不如送我去医院待产。对了,我之前已将待产包收拾好,就放在主卧室的衣柜里。你稍后给妈打个电话,让他们送往医院来。”
杜嘉与神色惊慌道“你羊水已破,怕是不能轻易移动,我这就找人把你抬下去……”
陈雨晟额头的汗意不曾中断,神色却不似方才那般失控,反而温言浅语,细致周到地分析道“我的身体状况我自己知道,你且扶我下去,我们直接开车去医院便可。”
杜嘉与沉默片刻,男人力爆棚,在几人惊诧的神色中,将陈雨晟公主抱起,阔步朝楼下走去。青柠赶忙拾起陈雨晟散落的手提包,趋步追去。柳曦沫则从柜台上找了几瓶红牛,纵步跟上。待青柠二人追到杜嘉与的车旁时,杜嘉与已经动起了车,准备启程出。
青柠顾不得避嫌,询问道“需要我前去陪同吗?”
杜嘉与神色复杂地盯着青柠高高的隆起的腹部,随即收回目光望向前方道“你且照顾好自己即可,切勿让我……我们再为你忧心。”
青柠与柳曦沫皆为陈雨晟心焦,未曾注意杜嘉与的言行有何不妥。唯有陈雨晟半躺在后座上,将目光流转于杜嘉与与青柠之间,陡然间心底生出一丝诡异的猜测,激得她周身战栗不已。但是很快下身的那股密密实实的痛意卷土重来,将她的那些模糊的猜测彻底击散,余留下许些不绝于耳的闷哼声。
杜嘉与闻之,惊慌之色溢于言表,随即朝着青柠投于意味深长的一瞥,倒有几分欲言又止的味道。此后驱车赶往医院,不在话下。
柳曦沫即便不是什么敏感的性子,倒也察觉到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气氛,随口问道“你与杜嘉与以前认识吗?”
青柠不擅长说谎,遇到这种不知如何说起的问题,只得沉默以对。
柳曦沫见状,长叹了一口气道“雨晟知道吗?”
青柠不知如何作答,试图转移话题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就此别过,日后再叙。”
青柠言行至此,便拾步欲走。
柳曦沫的声音极其清冷,似这五月的天气,初夏虽至,空气中犹残存着春日的几许寒气,她对着青柠的背影说道“青柠,我不愿我们多年的姐妹情分被一个男人伤了根本。我信你的为人,自不会行某些见不得人的苟且之事。但是有些话藏着掖着不说,日子久了,便会成为当事人心中的一道心结。”
青柠留步,叹道“不过是一段不足为外人道也的过往罢了。”
柳曦沫停在原地道“只要是事关杜嘉与的事情,对于陈雨晟来说永远是一桩新闻。青柠,雨晟不是你我这般绵软的性子,她这人看似不争不抢,性情随和大方,但你我皆知她心底自有千秋,行事果决至极。假以时日,她若察觉你与她的丈夫纠缠不清,你与她的姐妹情谊怕是要难以为继了。”
柳曦沫的话语虽是不假,可是那段过往已经归了尘,再提又有何意义?两人意见相左,青柠不愿再说,启步欲走。柳曦沫再度说道“倘若有朝一日,你与陈雨晟之间生了嫌隙,我会无条件地支持雨晟。”
青柠闻之,转过身来,火锅先生外部的霓虹灯投射到了青柠脸颊上,竟使得她如同带上了面具一般,一时分辨不清她的面色变化。
“曦沫,这是你的自由!”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青柠转过身,驱步前行,不再理会身后之人。
青柠一向知道,她与柳曦沫、陈雨晟虽是志同道合,结成金兰之交,但是三人行,必有亲疏之分。她未曾参与过柳曦沫与陈雨晟的高中与大学时光,待工作之后才拾起旧时姐妹的那些情谊,其亲厚程度自是比不得一直相依相伴的那两人。
但是青柠三人皆是聪慧之人,日常相处彼此能够兼顾他人的情绪,倒从不曾生出类似于厚此薄彼的嫌隙。这几年的顺境,倒让青柠忘乎所以,一时竟不知自己几斤几两,生出了她们三人不分彼此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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