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雨晟真诚地说道“果然是被宠爱之人,胆怯的有恃无恐。曦沫,你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我真为你高兴。”
柳曦沫抿了一口杯中的橙汁道“原以为我们的孤注一掷是一时的孤勇之气,却不能想是柳暗花明绝地重生!我觉得我现在很幸福,前所未有的幸福。我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小事业,还有自己的知心爱人相伴左右,腹中又有了一枚健康的胎儿,此生已无憾事。”
说到动情处,柳曦沫眸底泪光闪烁,有种说不出的美感。原来一个女人最美的时刻便是心底有爱,眸底有泪的时候。
青柠怔怔地看着柳曦沫,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羡慕。她又不想将自己软弱的渴望暴露在好友面前,只得转头望向窗外。窗外的夜色方才缓缓落下,天色介于夕阳西下后的昏黄与纯澈的墨色之间,使得天下伤心人容易滋生出几分苍凉的心境来。
这时,陈雨晟的铃声响起,她接通电话,面带微笑的应付了几句,便径直断了通话。随即眉目之间带着几分显而易见幸福,抱怨道“你们且说说这杜嘉与,记得婚前相处之时,他还是一个光风霁月的君子,他知深浅,懂进退,将男女的那点距离拿捏的恰到好处,可以勾起你的好奇心,却不会失了分寸,惹你心烦。如今,我们相处久了,他愈加的没脸没皮,像峨眉山出来的泼猴子,肆意胡作非为,你却奈何他不得。以今天聚会为例,你已经三令五申地向他交代过,此行我会注意身体,待我聊尽兴了,自会归去。他还微信上反复询问你几点回来?要不要我来接你?记得不要贪食凉物!身体如有不适,记得打电话给我。……”
说话间,陈雨晟点开二人的聊天记录,只见屏幕上全都是杜嘉与单方面的询问,其次数之频繁,内容之广泛,堪称为保姆级丈夫的典范。
“你们说他烦人不烦人?我原指望着他是踏着五彩祥云,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齐天大圣!谁曾想到他竟是大圣他师傅,天天跑到我耳边面前念经,让我烦不胜烦。倘若受害对象只此我一人,倒也罢了,那是我自己选择的逗逼男人,我眼含热泪也得自行消受,可是他还去烦我腹中的胎儿。别人家的胎教是教之以琴棋书画,启迪宝宝的智慧、个性、能力等全方位展。我家的胎教主打的是一个与众不同,杜嘉与夜夜对着宝宝絮絮叨叨,教的杜式的生存法则,启的却是宝宝的叛逆之心。宝宝一听见她爸爸的声音,立刻拳打脚踢,闹得好不欢腾。杜嘉与竟然大言不惭地说道‘事实胜于雄辩,我的胎教事业进展的一帆风顺,颇得宝宝的欢心。’。可我们母子同心,自知那是一个弱者迫于对方的实力不容忽视,饱含着血泪对命运的不公出无声的呐喊……”
柳曦沫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挣扎道“有卧龙之地必有凤雏,我怎么觉得你才是卧龙,而杜嘉与最多是辅佐你的凤雏?”
陈雨晟风轻云淡地斜睨了柳曦沫一眼道“事实证明,群众的眼光也不是一直都是雪亮的。你敢情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萌生出如此石破天惊的谬论。我一向是乖巧的性子,且能与杜嘉与那等泼皮混为一谈?”
两人你来我往,针锋相对,好不热闹。
青柠听得越多,就越明白原来这世间的幸福可以有千万种模样,而她的生活不属于其中的任何一种。不知是她的心中没有可以维系幸福的模板,因而缺失了获得幸福的能力,还是她的命运多舛,每每错过了拥抱幸福的绝佳时机。因此,她总在这世间不幸的泥泞中不停地挣扎着,像是一只折翼的鸟儿渴望蓝天一般地渴望着幸福的降临。
柳曦沫察觉到青柠的落寞,便热情的邀道“青柠,你今日怎生得如此安静?是不是也被陈雨晟那般厚颜无耻的自评所折服?”
青柠环视了两人一眼,莫名地对她们所拥有的幸福生出一丝妒意。明明她们三人的人生轨迹如此相似,为何所拥有的人生却截然不同?为何她们能够躲在云端上尽享人间喜乐,唯余她一人在地狱里看尽人间冷暖,独自伤悲呢?
青柠垂眸敛目,声音中带着几分刻意为之的酸楚,试图将那两人拉向自己的悲惨世界。
“方才新城小店闪爆事件中的女主角就是我。”
两人听闻之后,顿时花容失色,纷纷询问青柠有无不适云云。青柠摇了摇头,像是一个失恋的女子,回忆着那些已经纷飞了过往一般,神色之间有种说不上来的哀伤。
“我生而为人,已有二十七载,但是我一直是孤独的。遥想我年幼时,家母早逝,虽得父亲疼爱,祖母顾及,但是他们的照顾只是让我免受日常三餐的困扰,而那些少女心中的万千愁绪却悄然积攒在心底,无处可诉。甚至如普通女孩子再正常不过的生理期,我都遮遮掩掩,觉得羞耻异常,不敢轻示他人。我只得将这些小情绪写在我的日记本里,一遍又一遍,一天又一天,直至我慢慢长大。
长大后的我,遇到一个喜欢的人,可是卑微如我,不敢启齿相告,只得蛰伏在暗处,看着他的一颦一笑,任由相思肆虐成海,将我的青春拖入无底的深渊。我那时想啊!只要他一日不曾找到灵魂伴侣,我便陪他一日,他一生孤寂,我便守他一世。谁知上天何其残忍,让我的这等朴素的心愿落了空。其实也不怪老天,他那般人中龙凤,又怎会得不到这人世间闺秀的青睐?
我的日夜思慕的人的离去,让我本不丰盈的内心更是空寂了下来。我如同一个全无心智之人,在这人世间寻寻觅觅,企图寻找到一丝慰籍。但这世间看似熙熙攘攘,却又空空旷旷,何来的热源可以依附?世间女子皆是爱情的信徒,我走投无路之下,来到了爱情的庙门。但是我希冀有多深,恐惧有多深,爱情是我心底的一片净土,我害怕因为我的委曲求全玷污了它的圣洁。于是我辗转在庙门的门口,踟蹰不已,直至遇到了惊起我心底的波澜的墨禹辰,方才满心欢喜地与他相携而去。
我以为他是我人海茫茫中天意,我们所遇到的磨难全是上天的考验,于是,我饱含着敬畏之心,经历着我们所遇到的幸与不幸。但是即便是一个信徒最虔诚的信仰,也会在神明的屡次忽视中产生怀疑的动荡,更何况我本就不是一个纯粹的信徒!我在现实的修行中,我的信仰与我的认知背道而驰。我想要击碎我的观念,顺从着他的足迹行事。但是我明明知道我的信仰错了,我的良知不允许我行此荒唐之事。于是我在信仰与良知的拉锯战中,伤痕累累,体无完肤。
你们知道吗?我一向不是一个贪心的人,我只是在黑暗中生活的久了,渴望我的信仰为我灰暗的人生投下一束光,仅此而已。但是为何我走到了今天,我依旧在这人世间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比当时徘徊在爱情的庙门口更加寂寞。你们说着爱情的真谛到底是什么?如果爱情的归宿是一个人的孤单,那我们奔赴的意义何在?我看呢,这爱情就是一场华丽的骗局,里面藏着一个怪兽,专食女子的伤心泪。”
说话间,青柠早已泪流满面,但是本人全然不知,直至柳曦沫面带怜惜地递上一块纸巾,她才恍然大悟。随即将面巾覆于脸上嚎啕大哭道“你们知道吗?方才闪爆之时,我真的好害怕,我死了尚不足惜。可怜我腹中胎儿,尚未看到这人世间的万千美景,倘若受我拖累,万一有个好歹,何其无辜?届时我又当如何自处?我逢此灾祸,我好想他能陪在我身侧,温言细语,抚慰我的惊慌。但是他有他的事业,他有他的应酬,异地之隔,非人力可能转移。我原以为我选了他绝不言悔,可是我终究低估了世事的艰险,人心的易变。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为什么我穷极我浑身的力气,仍然无法拥抱幸福,你们可不可以告诉我幸福的秘诀?我到底该通过什么方式才能经营好我的人生……”
陈雨晟起身走到青柠面前,将手放在青柠背上细细安抚。她的声音轻柔而有力,好似可以穿透这嘈杂的世间,直抵人心底。
“这世间哪有什么完美的抉择?你选择了险峻的山峰,自会与坦途无缘,你选择了大海的波澜壮阔,自要承受它的变化莫测。他人所呈现出来的幸福,只不过是过滤掉生活的浮渣,想要呈现给外在的模样。只要一个人是活生生的人,自会有无止境的欲望,有欲望便起贪念,有贪念则会生怨怼,有怨怼则再无安宁,无安宁何谈幸福?我们大多数人都是在红尘中起起伏伏,找不到着力点的旱鸭子。谁也不知道命运的下一道惊涛骇浪何时袭来,只得在须臾的平静中偷得浮生半日闲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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